“你的意思是凶手在打昏了他以后,再抓住他的手把电线塞进他的嘴里伪造自杀的假象?”李晓伟一脸的惊愕,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直接地听到潘威的死亡经过。
章桐双手抱着肩,一脸的苦恼:“说到这个,我有个疑惑,一直得不到解答,那就是从昏迷倒地到触电身亡,时间不会很长。三十二颗牙齿,再精明熟练的牙医也不可能像摘豆角那样速度飞快啊。更何况我在死者的手上并没有发现反抗的痕迹,毒物检验中也没有发现迷幻药的残留。你说,谁会乖乖地躺在那儿随便别人把自己的牙齿拔得一干二净然后张开嘴巴含着电线被电死?”
李晓伟突然伸出了一根手指:“有,用我们心理学上的话来说,那就是——痛感消失!形象点说就是我们人体的各种感觉都有一个总的阀门控制,我想,你也是医生,不用我告诉你那个开关在哪里了,对吗?”
章桐不由得目瞪口呆:“我怎么这么蠢!”她连忙掏出手机,拨通了潘健的号码。
“阿健,潘威的尸体还在吗?”
“在。”
“等下你到局里后马上做个头部血管造影,他剩下的颅骨部分创面损伤不是很大,我想应该足够了,然后发到我手机上。”章桐语速飞快地吩咐道。
“没问题,章主任,对了,”潘健压低了嗓门,小声说道,“章姐,不是我多嘴,你是不是被停职了?局里大家这两天都在那么传。”
章桐心里一紧,嘴上却仍然故作镇定地说道:“别听他们谣传,我只是休假,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这段时间你多辛苦一点,拜托了。”
“放心吧,章姐,我一直都支持你的,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坚持下去,我等你回来。”电话很快被挂断了。潘健的话依旧在章桐的耳边回响,有那么一刻,心里暖洋洋的,她的眼泪却几乎流了下来。
李晓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也支持你!章医生,那家伙,我们一起来对付!你放心吧!”
想了想,他又结结巴巴地补充了一句:“多个人多个帮手,总比你单打独斗要好!”
章桐突然转身看着李晓伟,皱眉说道:“不,我看你绝对不是单纯地出于对自己病人的负责!”
“是吗?”李晓伟笑了,只是有些许不自然,“那你说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你别心虚。我只是说对于一个还称不上是朋友的人略有隐瞒非常正常,更何况是自己的秘密,你说对不对?”章桐的脸上露出无所谓的表情,“反正我不介意,毕竟都过去三十年了。我帮你就是。黄晓月毕竟是你母亲,而且你的父亲,他的死,你肯定也想知道原因,对不对?”
李晓伟面露惊讶,随即转忧为喜:“那就一言为定。”
“那你呢?怎么帮我?”
“我帮你做profile啊,我就是干这行的,还是有点小名气的哦。”李晓伟调皮地眨了眨眼,“赶紧吃点东西,我们去潘威的家,和他老婆谈谈!”
“我记得你不是说过他是单身吗?”章桐好奇地问。
李晓伟笑了:“没结婚就不能同居吗?看来你真是一个死脑筋的女人!”不经意的一句玩笑话,章桐的脸却突然红了。
潘威的单身宿舍干净整洁得让人怀疑这里是否曾经住过人。如果不是门口还贴着黄白相间的警戒带的话,说这里几天前还曾经是一个案发现场真的是没有多少人会相信。
房间里已经有人了,而且还不是一个人!
卢浩天突然发觉自己这个堂堂的刑警队长在一个哭闹不止的小孩面前的窘境简直可以用“束手无策”四个字来形容。而孩子的哭闹声所产生的噪音分贝绝对不亚于装修队的所使用的冲击钻。最要命的是,此刻的他明明已经火冒三丈却又不得不显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来。
“他不可能自杀!”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女人一边哄着怀里吵闹不休的两岁光景的小男孩,一边头也不抬地一口回绝道,“所以你们别胡说八道!阿威他是脑子有问题,但是还不至于有问题到把电线塞进自己嘴巴里去的地步!”“为什么这么说?”卢浩天不由得感到很好奇,目光却时不时地看向眼前这个几乎站都站不稳的头发稀疏发黄的小男孩,心里嘀咕这孩子都两岁了,怎么还站不稳?得了什么病也说不准。不过这么凶的女人养出营养不良的孩子来一点都不奇怪。想到这儿,卢浩天暗暗地叹了口气。
“道理很简单啊,你说一个每天不愁吃穿的傻子,整天笑呵呵的,还有啥好想不开的,你说对不对?”女人从自己的鼻孔里发出了一声重重地哼!
卢浩天和助手阿强不由得面面相觑,面露苦笑。
“对不起,你是……他的保姆还是他的亲戚?”
女人一瞪眼:“要我说多少遍?我是潘威的女人,这是他的宝贝儿子,如假包换!”
卢浩天一头雾水,便伸手指指自己的笔记本:“户籍资料上潘威不是没有成家吗?你怎么说是他老婆呢?”
“是吗?”女人对此却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她弯下腰,全神贯注地擦拭着小男孩手中刚才掉在地板上的糖块,然后旁若无人般地一口塞进自己嘴里,边嚼边嘟囔,“不奇怪,我们属于先上车后买票那一类。”
“先上车?”卢浩天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身旁站着的阿强连忙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卢浩天这时候才总算弄明白了眼前这个孙二娘般的年轻女人的真正身份原来只是潘威的同居女友。他想了想,犹豫不决地说道:“那你知道潘威的真正病情吗?”
“知道啊,不就是想象力丰富一点吗,就是经常会自己和自己说话的,别的又没什么。对我们娘儿俩挺好的,要啥给啥。要不是这次突然遭天杀的出了事,他答应过我们年底要娶我们娘儿俩过门的。”说着,正忙着给小男孩擦鼻涕的女人抬起头,盯着卢浩天,目光咄咄逼人,“现在,你们警察来告诉我,一个正准备结婚的男人怎么会突然选择自杀?”
阿强有点吞吞吐吐,显然是被女人的气势给吓了一跳:“林女士,请问,你既然声称是潘威的同居女友,为什么我们在现场,这里,也就是潘威被害的单身宿舍里却并没有发现你和孩子的痕迹呢?而且,潘威为什么要向公司申请单身宿舍?”
女人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伸手把正试图挣脱女人怀抱的小男孩给拽到大腿上,然后腾出一只手从挎包里摸出自己的皮夹,甩给阿强:“看,里面的相片,就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合影,还有啊,这是单身宿舍,你明白吗?公司条件不允许。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了,阿威的工作就是编程,制作游戏程序,所以有时候会需要安静,可是我们自从有了这么个小崽子以后,家里几乎没有一分钟是可以安安静静用来做点自己的事情的,所以,你说那是单身宿舍也好,说是‘避难所’也好,自然也就找不到与他工作无关的东西了。”
阿强毫无悬念地灰溜溜败下阵来,脸不由得涨得通红。他连忙咳嗽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那你们现在的……地址?”
“上官弄二十八号。”女人没好气地从牙缝里蹦出了这么几个字,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伸手抓过钱包塞进裤兜里,“我可以走了吗?警官,孩子回家还要吃奶!”
小男孩在一边助威似得闹的更起劲了,卢浩天忙不迭地点头。
打发下属送走潘威的同居女友后,卢浩天看看阿强:“只有一个办法了。”“卢队,你的意思是?”
“找到最了解死者的人!”卢浩天目光坚定,狠狠地掐灭了手中的香烟。
“谁?”
卢浩天一瞪眼:“你怎么这么笨,他的心理医生啊!那个神经兮兮的李医生!赶紧给我找来!”
看着阿强向警车一路小跑而去的背影,卢浩天不由得长叹一声,摇摇头,嘴里自言自语:“说你是菜鸟还真是菜鸟,根本就不是干外勤的料!”
中午,天气变得有些闷热了起来,乌云密布,眼看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章桐不由得暗暗叫苦。
上官弄二十八号,就在一家面粉厂的后面,李晓伟和章桐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摇摇欲坠的号码牌。
整条弄堂里黑漆漆的,违规拉建的电线横七竖八,就像蜘蛛网一般遍布着弄堂的上空,有时候不得不低着头才能小心不被电线挂上。
当然了,顾得了上面自然也就无法顾及自己的脚面,章桐刚想张嘴提醒他,李晓伟的皮鞋就一脚踩到了新鲜的狗屎。
“靠,什么鬼地方!”李晓伟恼怒地咒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