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司马衷已二十多岁,但整天浑浑噩噩地混日子。

这天,司马衷游览后宫花园。在一个池塘边,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等等!”司马衷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你们听!”

太监们屏息静听,却什么都没听到:“殿下,您听到什么啦?”

“嘘……”司马衷用手指抵住嘴唇。池塘边只有青蛙呱呱的叫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还是听不到!”

“蠢货!听!呱……呱……是青蛙在叫呢!”

“是!是!殿下圣明,臣等愚昧!”

司马衷听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我在想一个问题。”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所有人都认为司马衷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

“敢问殿下在想什么?”

“你们说说,这青蛙拼命地叫,它们到底是为官家叫,还是为私家叫?”

众人满脸愕然,这充满了哲学意味的问题没人能答得出来。

良久,一个太监开口道:“在官家池塘的青蛙,就是为官叫;在私家池塘的青蛙,就是为私叫。”

“哦……原来如此。”

司马衷苦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他兴高采烈地跑到司马炎跟前:“父皇!父皇!儿臣今天明白了一个道理!”

“哦?你明白了什么?”司马炎满脸慈爱地笑问。

“我明白,青蛙在官家池塘是为官叫,在私家池塘是为私叫!”

司马炎皱起眉头,随之叹了口气:“什么为官为私的!你听好,青蛙叫,是为利,为生存……”

“啊……”司马衷又陷入呆滞状态,这答案太过深奥,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

司马炎拉起儿子的手:“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随后,父子二人来到了嫔妃所在的西宫。

“咱们去哪儿?”

“别多问,跟我走就是。”

他们在一间寝宫前停住脚步,随即推门而进。

“谢玖,好久不见了。”

“见过陛下,见过殿下。”谢玖跪拜在父子二人面前。

“啊!是谢玖!原来你在这儿,我还以为你没了!”

“臣妾一直都在呢!”谢玖一边回话,一边止不住地抽噎起来。

“你先别哭,今天朕来是要完成一件重要的事。你把他带出来吧。”

谢玖闻言,转入后房。俄顷,她拉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走了出来。

“皇爷爷。”男孩儿乖巧地向司马炎行礼,然后疑惑地望着面前的司马衷。

司马衷同样满脸疑惑:“父皇,他……他是谁啊?”

“他叫司马遹(欲)。”司马炎眼眶里充盈着泪水,“你好好看看他,像谁?”

“不、不知道……”

“他,就是你的儿子啊!”

“啊?……”

这位司马遹,正是当年谢玖逃脱贾南风毒手后,回到西宫生下的司马衷的儿子。有一种传闻,司马遹其实是司马炎的儿子。因为司马炎极宠爱司马遹,故假托是司马衷的儿子,以便司马衷死后能把皇位再传给司马遹。这纯属无稽之谈。首先,司马炎的皇子多达二十六位,而他顶着巨大的压力,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坚持让司马衷当太子,足见他对司马衷的宠爱到了何种程度。其次,若假设为真,司马炎何不废掉司马衷,直接立司马遹为太子?如果他这么做,肯定会赢得很多人的支持,顺水推舟又没政治风险,何乐而不为?

总之,关于司马遹是司马炎儿子的说法,我们可以全当是为增加娱乐效果的演绎。司马遹的的确确是司马衷的儿子。

此刻,司马衷温柔地摸了摸司马遹的脑袋,喃喃低语:“我的?儿子?”

司马炎已是老泪纵横。

“现在,朕是皇帝,你是皇太子。等以后,有那么一天,你是皇帝,他就是皇太子!”

“哦……”司马衷听得似懂非懂,上前紧紧地搂住了司马遹。

陵云台剧组

随着司马攸的死,齐王党也就不复存在了。可即便这样,公卿依然没有聚拢到太子身边,仍对太子满是排斥。司马炎决心扭转这种局面。

某日,司马炎在陵云台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酒宴,公卿大臣悉数到场。这场酒宴的意义非比寻常,因为司马炎即将在这里演一出戏,借此巩固司马衷的地位。

这段日子,太子太傅杨珧为美化司马衷形象呕心沥血,但他毕竟是铁杆太子党,他称赞司马衷的话也没多少可信度。司马炎寻思:倘若太子少傅(司马衷的次席教师)卫瓘也能帮司马衷说说好话,一定能更有效地带动舆论。司马炎有这种想法,除了因为卫瓘位高权重,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卫瓘没在齐王党和太子党之间明确站队。当初,司马炎赶司马攸离京引发太常寺风波,尚书台的夏侯骏、司马晃、魏舒等人力保太常寺七博士,而尚书朱整、褚契却支持廷尉对七博士的判决,一时间,尚书台分裂成两派,可就算局面恶化到这种地步,身为尚书令的卫瓘却始终没在这场风波中露脸。他这种态度给了司马炎一个错觉——卫瓘是可以被拉到太子这边的。实际上,继贾充死后,司马炎就一直不遗余力地笼络卫瓘,他拜卫瓘为司徒,同时又让他兼任尚书令、侍中、太子少傅,还把女儿繁昌公主许配给了卫瓘的儿子卫宣为妻。于是,这位伐蜀战役中的最大赢家成为皇亲国戚,一人横跨尚书台、门下省、太子东宫三个权力机构。

给了卫瓘这么多,他应该会帮太子说句好话吧。司马炎一边想,一边扫视人群,寻觅卫瓘的身影。

“卫公来了没?”他小声嘀咕着,直至望见卫瓘,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