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2)

桓容 来自远方 2462 字 1个月前

太和三年六月, 氐人和慕容鲜卑使者先后抵达洛州, 进入秦氏坞堡辖地。

此前苻坚两度发兵, 慕容鲜卑不甘示弱, 接连几场大战, 彼此互有胜负。

败兵逃窜肆虐, 胜者纵兵劫掠。汉家百姓遭殃, 部分胡族部落也未能幸免。如榆眉、上邽等地,靠近战场的郡县,几百里内渺无人烟, 荒废的坞堡村落比比皆是。

在烈日的炙烤下,散落的百姓尸骸和牛羊尸骨逐渐干枯,凄凉景象随处可见。

天灾人祸一并袭至, 秦氏掌控的郡县成为百姓逃难之所。

汉家百姓之外, 不少胡人也携带牛羊家产,举部迁往西河郡及洛州鄜县附近, 宁肯献上牛羊求秦氏庇护, 也不肯继续留在氐人和鲜卑人的地盘。

因为迁移的人口不断增加, 秦氏坞堡出现一种奇怪的“繁荣”。附近郡县还立起小市, 引来不怕死的西域和吐谷浑商人, 堪称乱世独有的奇特现象。

氐人使者由王猛所派,鲜卑来的则是慕容亮的亲兄弟——渔阳王慕容涉。

两支队伍进入洛州, 尚未抵达秦氏坞堡,先在洛阳外五十里冲突一场。氐人死伤十余人, 慕容鲜卑同样没落好, 慕容涉率先冲锋,差点被氐人斩落马下。

双方互不退让,几乎是一边走一边打,最后惊动秦氏坞堡,秦璟亲自率兵“出迎”,差点把交战双方一锅端,带来的金银珍宝全充战利品。

“误会,一场误会!”

氐人带队的官员是个汉人,因受王猛赏识,在苻坚面前颇得重用。之前未曾见过秦璟,却知秦氏郎君大名,当先下车行礼,随行人员个个不落,唯恐真成对方的刀下鬼。

慕容涉不是傻子,见氐人这幅做派,也晓得来人不好惹。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下马对秦璟抱拳,道:“小王慕容涉,英雄有礼!”

慕容氏的长相迥异汉人,也不同于多数胡人,肤白,五官深邃,男子须发浓密,更似极西之地的西域人。慕容涉更是如此。一脸的络腮胡子,说起汉话不伦不类,用词很是别扭。

秦璟在马上还礼,引来对面数道视线。随后打马回转,引来者前往坞堡。

一路之上,队伍经过三处小市,遇到数名西域商人。

氐人官员眉间深锁,看着秦璟的背影颇为忌惮。慕容涉同麾下将兵两眼瞪大,未曾想到,临近州郡就是战场,此处竟然如此繁荣。

“请。”

穿过两道栅门,迎面就是一条石路。两侧立有高墙,假设秦璟心怀杀意,只需埋伏下弓箭手,在场几十人都会变成刺猬。

鲜卑人和氐人下意识聚拢,目光警惕的扫向四周。

秦璟始终没有做声,跟随的仆兵面现嘲讽,打量进入坞堡的胡人,活似猛虎在盯着鹿群。

氐人官员快行两步,试着想要开口,秦璟却压根不理他,走进最后一道木门,将人甩给治理坞堡的主簿,自行前往慕容亮所在,继续和对方商讨以珍珠换人。

见到双方的队伍,秦璟便已经清楚,鲜卑财大气粗,远远超过氐人。所谓价高者得,慕容亮九成会被慕容涉买回去。

至于氐人会不会半路抢劫,那就不是他该关心。

正如这场因陕城而起的战争,氐人低估了慕容鲜卑实力,以为的必胜之战陷入僵局。

纵然慕容鲜卑无法获胜,氐人照样占不到太大便宜,顶多夺取几处州县,不时进行挑衅,伺机再发起征讨。

慕容鲜卑如果能吃下教训,尽快结束朝中内乱,反而能压制氐人,迫使苻坚退让。如若不能,待氐人养精蓄锐,倾全力发兵,慕容氏灭亡之日不远。

思及此,秦璟当下决定,尽量说服慕容亮,多换汉家人丁。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扩充实力,以防日后。

慕容亮尚不知自己被挂出“五百金”的高价,并有继续升值的潜力。见到秦璟出现,当即双眼发亮,主动迎上前去。

与此同时,桓容一行沿中渎水北上,经过几处流民聚集的小县和村落,距盐渎越来越近。

中途,车队遇上两股盗匪,差点遭了埋伏。好在有惊无险,财物没有损失,更依靠郗刺史派出的府军擒获三十多名贼人。

“郎君,此等贼子为祸日久,不如杀掉!”随行的掾吏建议道。

桓容摇摇头,随手拿起竹扇轻轻摇着,看着车外步行的俘虏,三度否决了掾吏的建议。

“贼子固然可恶,但只劫掠钱财,并未害得人命。带去盐渎依律惩治,方能警告其他匪类,亦能广告百姓,官府惩治盗匪绝不手软,盐渎治下可安。”

这番话貌似合情合理,实则很是牵强。

贼匪是在射阳县境内抓获,该交射阳县令才是。桓容却要大费周章带回盐渎县,实打实的捞过界,难说打的是什么主意。

掾吏满脸不解,桓容无意回答,只是笑。

等到对方离开,桓容斜靠在车壁前,取出郗愔的书信细细研读,对盐渎县的豪强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愈发感到手头的力量不够用。

他已亲自审过,这些匪徒多是农人,被逼无奈才上山落草。如果能加以利用,未必不会成一股力量。

实在不成,罚到田间耕作还能多打些粮食,总比举刀砍了强。

阿黍送上蜜水,想起南康公主所言,不禁暗自叹气。郎君实在心太善,如果不能想想办法,今后恐要吃亏。

“郎君,再有半日即到盐渎,需得提前防备。”

“防备?”桓容从书信中抬头。

“当地有豪强陈氏,其祖为建安才子陈孔璋。自汉末,陈氏便以煮盐为业,在盐渎树大根深,轻易撼动不得。县中职吏五十余人,半数出于陈氏及其姻亲。”

桓容眨眨眼,对照郗愔信中列举,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叫地头蛇?

这就是!

“之前盐渎常换县令,该不会同这陈氏有关?”

阿黍口称未有证据,表情却告诉桓容,他的猜测很有可能。

无语两秒,桓容狠磨后槽牙。

他就知道!

以渣爹的性格,怎么会平白无故送他到郗氏的地界,让他多一层“保-护-伞”,原来竟在这等着他!

陈氏并非侨姓,属吴姓中的一支。家族以为煮盐为业,可想而知会有多富。

郗愔为何不动他们,暂时无从考量。但桓容心下明白,自己想要掌握盐渎,如陈氏这样的家族绝对是不小的阻力。

对方不找麻烦,还能有时间慢慢谋划,制定出“和-谐共处,共同发展”的道路。一旦主动找上门,想要不被弄死,必须快刀斩乱麻,以最快速度拔除。

考虑到之前情况,“和平共处”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不然的话,盐渎的县令也不会走马灯似的三年换两,五年换三,其中两人更“暴死”任上。

可是,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快刀斩乱麻又谈何容易。没有智囊,没有武力值,难不成用金子珍珠去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