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讯铃被按响时,陆忱刚就着莱恩的手服下那瓶难喝无比的促消化药剂。
管家虫的厨艺堪忧,陆忱并没多吃,但雄虫的肠胃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娇贵,稍微吃撑了一点儿就腹痛难忍,只好窝在椅子里葛优瘫。
他两眼呆滞地捧了一杯热水,回味着那副药剂难以言喻的怪味,直到门外传来激烈的交谈声,才找回些恍惚的神智。
半掩的厨房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了,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先虫一步进到门内:“哟,陆忱,你这个‘雄虫之耻’竟然还在喝药啊?”
说话的雄虫噗嗤一声,被自己的精彩发言逗笑了:“还不趁早放弃治疗吗?”
莱恩立即喝道:“堂少爷!慎言!”
管家虫被隔在门外,急切地从旁虫的头顶眺望着他家不能轻易动怒的少爷,生怕小雄虫再次被刺激得昏厥。
哪来的白痴送上门找晦气?听这口气好像比蒙恕能打很多。
钢铁心脏的陆忱顿时胃也不胀了、头也不晕了,兴致勃勃地抬头看向面前诸虫。
跨进门内的雄虫身量不算高,生着一头柔顺的银发,像一捧月亮的清辉,只可惜脸虽好看,性情却恶毒。
陆怀察觉到陆忱的目光,嗤笑道:“怎么还坐着?不站起来跟哥哥打个招呼吗?”
他身后还站了一只高大的雌虫,正用军雌们随身配备的粒子刀的刀鞘将莱恩挡在门外,闻言略微皱眉,迟疑了一瞬,却到底没开口指出陆怀的无礼。
陆忱在脑海里翻找了半天,才从原主记忆中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这个讨厌鬼的身份线索。
他恍然大悟道:“想起来了,你不是陆悯吗?”
小雄虫看着陆怀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轻笑道:“堂弟,你一次进化的后遗症已经厉害到侵蚀了大脑、让你不会叫人了吗?”
陆怀的本名是陆悯,他雄父陆决与原主的雄父陆凌是同一个雌父所生的亲兄弟。
陆悯的亲雌父出身卑微且早亡,他从小被养在陆决雌君手下,明里暗里受了些亏待,导致一次进化后的天赋等级仅为c+,被心高气傲的陆决赐予一个轻飘飘的“悯”字,在陆家主宅度过了一段备受冷眼的艰难时期。
那时陆忱雄父、雌父俱在,又表现出极有天赋的a级精神力和身体强度,一时间成为主星上无数同龄小虫羡慕的对象。
同样身为尊贵的陆家雄虫、却十分卑微的陆悯也对他十分钦羡,他自觉与陆忱之间天差地别,始终对这位小堂兄毕恭毕敬。
后来陆忱的雌父在世纪大战中牺牲,自己又受到腺体重创、导致天赋等级倒退,甚至不能如期进行二次进化,往日羡他敬他的陆悯立刻审局度势,毫不犹豫地倒向了家主陆凌的新任雌君。
陆忱患病后在主星上陆家住宅度过了格外艰难、苦涩的三年,其中大部分苦楚都要拜眼前这位堂弟陆悯所赐。
原主接受外祖的安排到布鲁克林休养后,陆悯继续依靠陆凌的新雌君蒙伊,得到了许多好处,甚至在对方的大力资助下提前一年完成了二次进化,再度赢得了雄父陆决的重视。
他从此正式更名为“陆怀”,彻底洗脱了晦暗、屈辱的童年经历,与曾经的自己判若二虫。
眼下陆怀称二伯家的堂哥为“弟弟”,正是着意提醒陆忱,他是个没法进行二次进化的废物,因此理应按照完成进化的先后顺序,称呼自己为兄长。
但使他大为意外的是,今日的陆忱竟没有如幼时一般,为了保命唯唯诺诺地不搭腔,或者躲到房间里默默流泪,这让蓄意挑事的陆怀在困惑之余大为不快。
且他平生最恨有虫当面叫出自己的本名,陆忱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点燃了陆怀的怒火。
勃然大怒的雄虫回手抽出身后陆闻的粒子刀,铮的一声霍然弹开了刀鞘,想也不想地向坐在桌边的幼崽劈去。
“少爷!”莱恩打掉了陆闻的虫爪,这只军雌是陆怀雄父与另一只雌侍所生的雌虫,算起来也是陆忱的堂弟。
他不愿少爷与血缘亲虫闹得太僵,所以从眼前二虫闯进门后就始终压抑着怒火,直到陆怀竟要夺刀伤害幼崽。
管家虫目眦欲裂,他一脚踢倒了陆闻,又猛地扑向陆怀。
骄纵跋扈的雄虫被强壮的退役军雌使大力撞上了腰部,身形顿时踉跄,手中的刀却没有片刻放松,一直砍到陆忱坐着的幼崽餐椅上,在光洁的台面上留下一道裂痕。
陆忱冷眼看着陆怀出离愤怒的神色,在心中嗤笑一声:
“傻了吧,爷会闪避。”
小雄虫扑扇着翅翼悬停在餐室中央,一只拖鞋从白嫩的脚丫上掉了下来。
他瞥了一眼被莱恩紧紧压住的陆怀,赤脚降落在毛茸茸的地毯上,伸手拔出了插*入餐桌的粒子刀,感受着锋利刀刃连绵不绝的颤动和低鸣。
他说:“你倒是挺凶的,但最好离我远点。”
陆怀破口大骂:“我呸!你这个家族之耻也敢这么对我!”
雄虫被莱恩扼住脖颈,语气十分艰难,湛蓝的双目因为疼痛渗出些泪水:“一只卑贱的雌虫也敢对主家动用武力,我要把你们送上审判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