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1 / 2)

清俊明媚的少年面容欢快,脑中是最血腥鲜艳的颜色。

突然,少女偏头一问:“敖湘?姓敖,是那个捉了你的瀛鳖一族?”

唐萤只觉得身上微重,少年似乎放松了一会重量。他整张脸埋入自己颈窝,学着孩童般撒娇,似乎再责怪对方怎么出去了那么久。

什么事也没有。

浑然不知自己方才阻止了修界史上最惨血案,少女只觉得心下微软,但想到方才那个来找颜夕的女孩,又不由得皱起眉头。

一个人,为什么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魂色?

第五十四章 千喜殿(六)

唐萤记下了那个叫敖湘的女妖修,转头就见两三个蚌女畏畏缩缩地朝这里走来。

她们不再逃跑,只是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地来请唐萤。

“可是殿主有事相请?”少女一脸懵懂。

几个蚌女你看我我看你再去看花草树木,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睛就是不敢去看少女身后,那眉清目秀、笑容乖甜的少年殿主。

蚌女们默认,唐萤想着对方收留他们,也算是救命恩人,便牵着傅莲,乖乖跟上蚌女们。却见她们端来两个托盘,其中是一套崭新的法衣,布料柔滑似流水,显然并非凡品;令一个是面螺钿镶嵌的首饰盒,不说外盒莹盈油亮,稍稍一开里面便是流光溢彩,清澈的水灵力扑面而来。

唐萤如临大敌,她从未接受过这种礼遇,下意识便看向少年,却发现对方早已换上崭新的华服,这样看来,自己的确也应该如境随俗。

思此,少女便拉着傅莲,回到了先前的寝室。

蚌女们贴心地给他们关上门。没有外人打乱,少年殿主心情颇好,只是一转头,一片雪白赫然映入眼帘,

唐萤将衣服挂在屏风上,便开始宽衣解带。她对房内另一人毫无戒心,毕竟少年活尸毫无意识时,她带着他跑遍东西南北,环境无法要求,少女从一开始极力区隔,但后面也不再强求,两人大多共享一室,甚至一同洗漱过。

且不说活尸又喜欢追着牲畜,吃得血肉模糊,唐萤不知帮对方洗过多少次澡;眼下傅莲装得一脸茫然呆傻,二人又处在陌生未知的环境,少女浅意识又回到了那段相依为命的日子,所以在对方面前换衣服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不如说,唐萤自始自终都没有将对方当作异性看待。

外衣轻声落地,少女露出细腻的脚踝,白皙的脚ㄚ子直接踩了上去。

自作孽,不可活。少年魔王脑中闪过这句诫语,耳边轰隆隆的,似有天雷交鸣。

少女长腿赤足,秀颈削肩,露出一面碧罗色的肚兜,似一片裁得大小适宜的翠盖莲叶,就这么伏贴在她细腻如玉的肌肤上。

从复活以来便无法无天的傅莲,此刻却没有办法作到最简单的两件事:提脚,出去。

一出去,少女心思敏锐,定是很快猜出实情,到时候,就不是一个萤字能解决的事。

不出去,少年听到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正哔哔啵啵地沸腾着,心脏自复活后从未跳动得如此快速,他现在活像一个海底火山,迟早会在对方面前露出破绽。

白玉无瑕的少女此时就像一尊玉面菩萨。她不需念经,不需打坐,仅仅举手投足就将魔王牢牢镇在她纤细的五指山下,愣愣看着她葱白的手指缓缓剥落身上的袈裟,露出世上最曼妙的经文……少年猛地弯过头。

衣服掉落的轻音落入耳底,傅莲只想生掏出这双恬不知耻的眼睛,然后将它们深深镶进地板上,但睫毛却搔痒难耐,有蝴蝶不安分地姗姗轻舞,不断邀他共赏春色,好几次少年的确快忍不住抬眼。

但一想到少女发现后盛怒的表情,一颗心就像被佛祖的五指山压下去,竟是动弹不得。

论要渡化一只魔有何难?此时的少年魔王垂眉顺目,再不见丝毫乖戾。

只听他口中喃喃自语着清心咒和菩提经,模糊不清,断断续续,怕是努力从脑袋深处搜刮出来的记忆,足可见其诚心,若是此刻真有佛祖降世,他怕是会立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大概是佛祖也同情他了,在那片嫩荷卷似的肚兜掉下来前,少女菩萨便轻闪而过,走入了屏风后,只在上头留下令人遐想不已的倩影。

傅莲想在心底松一口气,但一丝说不出的惆怅又哽在咽喉。虽说成魔王之身,但终究还是初尝情爱的少年,所以才极力克制扭曲的情感,想得到心上人真心的喜爱。

方才他的确想生剥了那个颜夕,但也不会真的去吓唬少女,顶多是悄悄把颜夕的皮毛移花接木,当作普通的法衣送给她罢了。

唐萤对外头的天人交战浑然未觉,那蚌女送来的服饰重重迭迭,少女一直在血肉泥泞里打滚修练,就算以前在外门也是一件尼姑色的破外衣省事,现在手上这锦衣罗带活像捆仙绳,一时半晌都快被绕晕了,费了好些工夫才穿戴整齐。

屏风上花枝舒展,开着簇簇梨白,有紫蝶浮翩其上,吻过细柔软白的花瓣,傅莲不知何时停下了诵念。

他脑袋微弯,露出一截皓白,直直看着那黑蝶戏梨花之图,彷佛伸手一触便能走入画中,那专注的眼神是看得入迷了。

少年竭尽所能想维护心中美好无瑕的思慕之情,但恶兽却恨不得立刻将软白香甜吞腹下肚,融为血肉。

想到少女在屏风后可怜可爱的模样,傅莲在炼狱中煎熬,不禁又爱又恨,越发痴狂起来,心脏硬生生被扯成了两半。

此时他昳丽端正的脸庞忽明忽暗,低垂的眼睫潋滟着模糊不清的光影,一半还是少女熟悉的澄亮明媚,但另一半阴暗已然被魔欲侵蚀。

修罗之兽生有两面,一美一丑;一痴一贪,此时两面正互相怒骂撕咬着,谁也不让谁。

突然,其中一面看到了什么,松了嘴;另一面还顽固不灵,但在下一刻也乖乖噤声。

月季白骤然生了一圈绮红,白琼树上突然开满了红棠。

少女从屏风后缓步而出,上衫玉白素净,领边袖口点点墨莲含蓄浅放,衣下却突然盛开了大片的棠红,绚丽的裙花开得令人猝不及防,便接了满眼的艳。

她生来娇小玲珑,软翠色的束封缚得她腰枝格外纤瘦,一身衣服又配得上素下艳,薄衫遮不住大片红裙,底下只露出小小莲尖。整个人就好似用尽全力绽放的琼梅,让人担心下一秒就会随狂风凋零而去。

那样渺小柔弱的美,但只需投去一眼,便是再也无法移开的艳。

玉白的少女菩萨染了胭脂的红,少年魔王只看了眼,就立刻被渡化作一池春水。

魔王突然顿悟了。

这是他的神女阿,他是爱极她了,怎么会恨她

他小小的萤火,挺过风摧雨打,在漫漫长夜中为他指引照明。他怎么可能舍得伤她?他只想伸出手将那团小小的莹亮护在掌心,让她可以安心地顾自绽放,再不受半分摧折。

是的,方才的一切想必是可恨的天道在考验他对唐萤的爱,现在他通过考验了。他的魔身被禁锢于她手执的骨伞,就连魔性也被牢牢镇在她的五指山里,任她翻转揉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