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与以前一模一样的习惯,说话时总是喜欢用右手手指摩挲左手掌心。因为左手掌心有一个小小的伤疤,那是她还小的时候不小心磕破,从此便留下了一个痕迹。
她若是心情还算不错,手指抚摸过的动作就会很轻柔;若是动怒有了心事,使劲按压后那道伤疤就会比以往深刻很多。
而此时,苏文卿的手指在很轻柔的拂过掌心。
她此刻心情不错。
再看她与安庆说话的样子,亲昵而又轻松,两人应是关系极好。
上一世安庆与她也是极好的,这一世两人依然极好,只是当年是因为苏文卿是他的妻子,而如今苏文卿是徐子越的妻子,想到这儿齐光不觉生出几分荒谬。
他是安庆的兄长,而徐子越是安庆的弟弟。恍惚间再去看苏文卿,她今日一身红色宫装,金丝刺绣,容貌妍丽依旧美的不像话。
他知道苏文卿的身体并不好,她天生心疾,上一世也不过陪他走过了二十载。嫁给他时她是在最美的年岁,待她离开时依旧美的惊人,却比当年添了更多风韵。
记忆扑面而来的不只有两人一起的甜蜜过往,还有剩下一人时的漫漫无望,再看到苏文卿年轻的面容,齐光只觉得心口钝钝的作痛。
若不是安庆还在,下一刻甚至就会难以压抑。
第104章
徐子越的真实身份, 如今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
除去徐子越苏文卿, 安庆与三皇子, 这世上再知晓的人也只不过定国公一人。定国公连长公主也没有告知, 更不会将此事告诉齐光, 不是信不过, 而是此事少一人知道便少一分危险。
苏文卿与安庆一同说话时时常会提起徐子越,如今齐光在跟前倒是不再好提及。外人皆知三皇妃与徐夫人关系甚好,徐子越也因此与三皇子走近几分。
但又有谁知道, 正是因为徐子越的原因, 三皇妃与徐夫人这才异常亲近。
安庆与齐光之间更胜一般兄妹,在齐光还未回来时,安庆也时常会提起齐光, 说起这位如今战名赫赫的少年将军年少是如何模样。
安庆与徐子越是血缘上的亲近,是一种剪不断的联系, 但与齐光却是这是一种从小一起长大打心底的亲近。苏文卿不由去想,若是徐子越也能同齐光一样,正大光明以韩家后人的身份出现,又该是什么模样。
安庆说过段时间便是长公主寿辰,到时候定是要宴请京中一众贵女夫人到访。齐光一手撑在桌上拇指摩过茶杯浅浅的应了一声,罢了转头问苏文卿道,“苏姑娘可会来?”
安庆这才发现齐光对苏文卿的称呼,转头瞪了他一眼,加什么苏姑娘,眼中的责备毫不掩饰。齐光唇角一勾, 看不出是笑还是讽刺道,“人人皆知三王妃与徐夫人交好,看来是不会缺席了。”
当初苏文卿只是一介商人之女,现在却是堂堂大理寺少卿的夫人,又因为她与安庆交好,这个帖子一定会有。
安庆这才觉得顺耳了些,点点头道,“母亲三十五寿辰整,前些日子皇祖母说要好好庆一庆,凡事五品以上的官家夫人姐能收到帖子,文卿自是会来。”
提到长公主,安庆顿时又记起一事道,“对了,昨儿我回了趟府上,母亲说你又将夏江王嫡女的亲事拒了。那位郡主我倒是见过,相貌百里挑一品性也是极好,身份也不低,你竟连她也不满意。你如今已经不小,可是要拖到什么时候?”
齐光垂眼,将茶杯搁放在桌面上看着安庆笑道,“你倒是长大了,如今做了王妃,连哥哥的亲事也开始过问。”说罢微微转头,余光正巧可以瞧见苏文卿的一举一动。
苏文卿静静的听着安庆说话,并未有什么其余的表情。
“我只是担心你”,安庆也有些发愁,齐光如今已经十八,京城里其他这个年纪的公子哥哪个还没成亲,就算没有成亲也定了亲,“你如今已经封了将军,但到底是个武将。如今西北战事稍微安定些,你些许有些喘息时间,但若是战事又起呢?你若是像其他文官一样,能过安安稳稳的在这京城,不用母亲整日提心吊胆的替你烧香拜佛,你就算迟几年也无妨。”
苏文卿点点头,定国公府就这么一个嫡子,如今人人皆称他为战神,但他并不是神。长公主担心齐光,也担心齐光不成亲无后。
齐光的余光从头至尾没有离开过苏文卿,没有忽视掉苏文卿轻微的点头。
她大抵也是这么想的,齐光记起当年与苏文卿一起的二十年,其实有七八年时间他一直奔波在外。他有他的抱负,也有他的责任,无法为了儿女私情弃万千百姓于不顾。每次离京时苏文卿都会站在城楼上目送他离开,齐光策马很远,依旧能看到城楼上那一抹红色。
她也是不舍的。
只是苏文卿是这世上最不会任性的人,所以她从来未曾提过。
她只是从来也不说罢了,如今安庆一番话后苏文卿默默的点头,她分明也是觉得如此。那上一世呢,她其实也是更喜欢这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的一个人。
齐光蓦地生出一种难掩的愧疚,许是这份愧疚,齐光没有反驳安庆的话。他转头注视着苏文卿,苏文卿微微一愣,以为齐光问她意见,于是开口道,“世子的确该娶亲了。”
齐光上一世到底娶了谁?苏文卿没有一丝印象,她死后被困在徐府,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像齐光这样的天才将军,能嫁给他的人,许就是像安庆所说的夏江王嫡女那样身份的女子。
齐光眼中一黯,转过头时俊朗的眉头浮过一丝不耐烦,闭上眼睛遮住眼中的烦躁道,“再说吧。”
安庆也不再提,她如今有了身孕便比旁人多穿了一件袄子,早晨春寒料峭有些寒意,现在渐渐到了晌午也有些热,白皙的皮肤上微微出了薄汗。生怕出汗又间风受凉,这便转身回房换衣裳。
苏文卿其实不大想与齐光待在一处,她与齐光并不熟悉,当年因为程晨一事还有些偏见。这两年因为安庆的原因渐渐去了芥蒂,但她不是安庆,没有与齐光一同长大的十余年。与京城寻常夫人们一样,提起齐光,除了敬佩他非凡的军事才能再无其他。
苏文卿一口一口喝着茶,只想安庆能快些回来。
她微微有些坐立不安,因为就算不去看齐光,苏文卿也能感觉到齐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种灼热的不安。
好一阵子,苏文卿听到齐光的声音,“徐子越待你好不好?”
苏文卿几乎没有犹豫的点头道,“自是极好。”
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得上徐子越这般待她,他连对她大声说话都舍不得。她猜不透齐光问她这个问题有什么原因,许是随便寻个话题罢了。
齐光握着茶杯的手倏然一紧,好?有多好?齐光甚至有些荒谬的想,徐子越那样无情无爱的人能有多好。但苏文卿答得太快,甚至没有一丝的犹豫,又让他侥幸的想法毁于一旦。
在遇到苏文卿之前,他也未曾想过自己会那么喜欢一个女子。他知道这是一个如何善解人意甚至让人怜惜的女子,徐子越若是喜欢上她,并不是什么难事。
苏文卿看他脸色不佳,实在琢磨不透齐光到底是什么想法,她觉得齐光太难交谈,比当年的徐子越更加难对付。与徐子越不同的,她与齐光没有太多可以交谈的东西,唯一的联系点也许就是安庆。
还不如不开口的好。
苏文卿静静喝茶等安庆回来,却听到齐光突然道,“你可知安庆与三皇子是青梅竹马。”
“知道,王妃与我说过一些。”
安庆与她讲过许多她与三皇子之间的点点滴滴,三皇子大了安庆八岁,安庆说自己很小的时候,三皇子便抱着她到处玩。那时她还那么小,却极喜欢跟在萧沈君身后,萧沈君经常笑她小不点却宠溺的将她抱起,半大的少年与只没过他膝盖的小丫头,一起走过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