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是又不想去了。
杜嬷嬷无法,若是万氏不想,即便是丁永隽亲自来也没用。
清尘适时的开口:“夫人,不如我出去陪陪阿凝?”
万氏有些意外:“你?”
清尘笑的清浅:“这些日子我都在忙着学外出之后怎么经商,实在是没有怎么陪过阿凝,可是她从没有跟我生气,若是年后真的要离家,如今也该放下其他的,多陪陪她了。”
万氏眼中浮现出欣慰的神色:“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得到了万氏的允许,清尘跟着杜嬷嬷出去找丁凝了。
等到清尘一处去,万氏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这件事情,真的能这么简单的解决?
宸王妃来的时候,带了整整两盒珍珠,颗颗都是温润正圆光泽饱满的极品。
“这些珠子都是顶好的材料,回头让工匠做几套珍珠头面给府里的姑娘,一个个生的都好,衬肤色。”
这份珍珠一送出来,连姚曼兰都愣住了。
要说身份尊卑,宸王妃和容烁毋庸置疑是十分尊贵的,他们这样的身份,不管是丁家人受邀赴宴还是主动宴请,都是一种极大的荣幸,更不要说送礼了。宸王妃自来喜欢珍珠,大概因为宸王是个傻子,宸王妃也受了不少委屈,所以太后那里得到什么好的珍珠,多半都是上次给了宸王妃。
所以,珍珠对于宸王妃来说,更像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提醒那些觉得宸王好欺负的人,宸王府还没有落寞到连阿猫阿狗都能踩一脚的地步。
姚曼兰看着这些珍珠,又扫了扫丁家的姑娘们,实在是想不通谁能配得上这盒珍珠,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将理由安在侯府之女华氏的两个女儿身上。
丁婕,丁素。
然后,经过一番筛选,姚曼兰还是自动自发地将目标定在了丁婕的身上。
这里面,只有她最有可能。
可是姚曼兰想不通,高家撑破天也不过是个商贾,纵然买卖官爵送子嗣入朝为官,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真的要改头换面,不历经个几代人,且深深地扎根于朝堂之上,根本不可能做到。镇远侯府即便是侯府,可是多年未有战功,族人在朝堂上也没有什么大的建树,更没有出过什么能名震盛京的人才,宸王妃怎么就在这里押宝了?
今日这个小聚,若是放在盛京城,那等级划分必然是十分严格的,别的不说,就拿容烁这个身份,就得是丁永隽这个东道主全程陪同招待。可是宸王妃带着目的而来,也不想弄得大家太拘束,索性就与丁永隽和华氏这些同辈人说说话,将所有的小辈放到一边自行活动,而秦泽这样的父母官,容烁这样的金贵宝宝,也一并被划分到了“小辈”的行列。
不想,这个决定正得这些小辈们的心,就连华氏也是连声赞成,看了容烁好几眼之后,让缘竹将丁婕的琴抱了过来,将人请到了小花厅坐。
这琴一抱出来,丁婕就知道母亲的意思了。
丁婕是府中的长女,这会儿自然也要拿出东道主的做派,将容烁与姚曼兰以及秦泽、宁伯州奉为上座后,主动道:“弊府招待不周,还望贵客海涵。”
说这话的时候,丁素正慢慢的从椅子上做下去,周世昭原本还没怎么在意,一看到她僵硬的动作,目光就移不开了,深怕她有个闪失自己不能第一时间冲上去搀扶住。
“傻愣着干什么,坐啊。”丁素有人关心,丁凝扯了扯发呆的丁荃,劝她入座。
说来也奇怪,好像听了姚曼兰那些话之后,丁荃就一直都神不守舍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丁凝趁着丁荃入座后,也与清尘一起坐下。丫头过来上茶,杯子放到丁凝面前,揭开之后,丁凝惊喜的看了清尘一眼。
清尘笑着与她耳语几句,丁凝更开心了,捧着茶杯小口咗起来。
这一幕,全都被捏着扳指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什么要坐在这里的容少国公看在眼里,然而片刻之后,心中那些带着酸臭的情绪悉数被冰封深藏,那双墨黑的深瞳再次抬起时,平静无波,但再也没有望向某个方向。
姚曼兰看到了古琴,打开话题:“听闻丁大姑娘擅长古琴!?”
丁婕笑笑:“自拨自娱罢了。”
姚曼兰看似随意道:“据说丁姑娘的外祖母当年可是承安侯府中琴艺顶尖之人,在盛京城,多少人一掷千金想要听一曲,可是都没有这个机会,丁夫人承袭此技,定然也对丁姑娘倾囊相授,今日被我们给碰上了,可不能轻易的放过你。”
在姚曼兰的笑容中,丁婕的脸色慢慢沉下来,无声的看了宁伯州一眼。宁伯州由始至终都在注意着丁婕,几乎是丁婕一看过来,他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可以称之为“解释”的神色。
华氏出自侯府不错,但是华氏的母亲,丁婕的祖母只是承安侯府的一个琴女,因为琴艺高超,得了老侯爷的欢心,最后还是在生下华氏之后早早地撒手人寰。
外祖母的遭遇让华氏引以为戒,从小便知道若是自己不给自己谋出路,就只会成为别人的踏脚石,不得善终。
丁婕:“道听途说,不足为证,今日天气冷,这茶……”
“先生之前不是跟我说过四淩城的花朝节?”姚曼兰刚好转过头和宁伯州说话。
宁伯州的眼神在一瞬间垂了下去,顺势低头喝茶:“嗯。”
姚曼兰轻笑起来:“也不知道丁姑娘是不是只有在那样的盛事上才能一展琴艺,若是明年的花朝节丁姑娘要献艺,我无论如何也要留到那时候!”
容烁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暗笑了一声。
若是不曾给母亲按着脑袋学习京城名媛的说话学问,他根本不会在意姚曼兰此刻说的话里有几层意思。
先是提起外祖母琴艺及琴女身份,深怕别人不晓得她琴弹得再好也不过是权贵之间吹捧玩弄的戏子,再让丁婕来演奏,活生生的就是将她比作了一个戏子,此刻献艺,与登堂卖艺的戏子无二,所以说姚曼兰这样的人挺有意思,她比别人做得好的,那是应当的,是值得骄傲的,她没人家做得好的,就先将这东西贬的一文不值,回头提起来,也不过是:我这等身份,与那要以卖艺为生的戏子比什么高低,怡情与求生能同日而语?
气氛莫名就变得有些尴尬,丁婕倒是面不改色,可丁素忽然凉飕飕的瞥了一眼姚曼兰,眼神里有不加掩饰的不屑和鄙夷。这个小眼神,完完全全被坐在对面的周世昭给看去了。
“嗤——”一声响亮的嗤笑,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宁伯州微微蹙眉,姚曼兰也有些不悦,在看到打断他们的是一个瞧着就不文雅的糙汉时,这种不悦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周世昭从来就不是那种会因为场合正式就改变自己作风的人,此刻,他斜坐在椅子上,顶着一双双情绪各不相同的目光,自己跟没事人似的,笑的很欠揍,语气比笑容更欠揍:“我说,人家姑娘一大早起来忙前忙后已经够了,大冷天的弹什么琴,冻手,别弹了别弹了,一起说说话多好。”
周世昭一席话音落下,整个小厅里面安静的针落可闻。又或者说,尴尬的不知道该由谁先开口。
姚曼兰的脸蛋一阵红一阵白,有些恼火的盯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山野粗汉!
“谁要上赶着弹给你听,你以为我大姐的琴音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求得的!?”丁素适时地挑了一句,周世昭掏掏耳朵,嘿嘿一笑,话明面上是对着周世昭说的,可是有心人都能听出来,这是说给姚曼兰听的。
这一唱一和,彻底的让姚曼兰恼火了,干笑着应付了几句,再也没提让丁婕弹琴。
丁婕直接以琴身有损毁,让缘竹把琴抱走,由此,华氏想让丁婕凭借琴艺在容少国公面前一展才艺的想法彻底失败。
或许是为了化解尴尬,姚曼兰话题一转:“说的也对,蜀州这里的确冷,是我想的不周到。不过话说回来,同为严冬,我来了这些日子,也未曾见过蜀州落雪。若是在盛京城,早该是银装素裹的雪城了。”
容烁心中一动,不自觉的望向离自己最远的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