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成名已久的大儒,听到一个七岁尚未正式开蒙的稚子,对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会作何感想
“走了也好。”
这次陆先生再未停留,径直离开。
这样一个中晚年穷困潦倒的落魄书生,靠书画赚点钱,浑浑噩噩勉强度日,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历史上对他的评价高,主要是因为他人生经历丰富,是个有故事的人。
朱浩其实不想知道这位陆先生是否是唐寅,因为是或不是对他而言均无影响。
唐寅在正德年间是如何的窘迫,谁都清楚。
朱浩回到家。
朱娘一直热切等儿子回来,一见面就赶紧上来抓着儿子的肩膀问道“陆先生呢”
明朝书画名家众多,能跟唐寅媲美者不在少数,只是因为唐寅遭遇非常奇葩,堂堂南直隶解元几乎是稳中进士的,结果却遭遇科场舞弊案,会试名落孙山不说,还被朝廷贬斥为小吏,勒令一生不得为官,其后人生起起伏伏,既有修筑桃花庵别业的壮举,也有宁王府装疯卖傻侥幸逃脱的不堪,其游荡于江湖,埋没于书画,作品终成传世珍品。
“就算你真是唐寅,还能帮到我不成”
“那他教了你什么他住在何处”
朱娘本来还想问问儿子出去这段时间的收获,但一想没带书本不说,还没带文房四宝,最多简单试探一下儿子学问就不错了,能教到什么
“回去了。”
朱浩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朱浩不得不这么说。
免得被朱娘当成是他把陆先生给气走,毕竟朱浩之前没给陆先生好脸色。
所以还是问人在何处比较稳妥。
朱浩更实在“我哪里知道他住在哪儿本来好端端钓鱼,突然来了个人好像是兴王府的教习,跟他说了几句话后就走了,然后没过多久我们便分开不如娘等他下次来,直接询问。”
陆先生跟隋公言说住址时没避讳朱浩,朱浩耳朵不聋,更是有心人,只是他不想让朱娘继续找此人。
请后半辈子全靠朋友接济才能过活的唐伯虎来当自己的老师,一看就很不靠谱。
朱娘闻言蹙眉“你这孩子,真是的跟着先生出去一趟,居然不看看他住在哪里”
其实朱浩知道陆先生的居所。
朱浩突然感觉到,这个娘虽然有时候做事一根筋,眼光却着实不错。
一个市井流落街头的醉鬼,居然就被她相中觉得有真本事,最后还证明确实大有来头,还是青史留名那种
“这位陆先生跟王府教习有来往,说明很有本事,这样吧,仲叔去打探一下,弄清楚他的落脚地,备一份厚礼送去”
朱娘对陆先生很重视。
显然李姨娘在这件事上没那么执着,更务实一些,反而朱娘有点主次不分。
朱娘道“难得陆先生对小浩不嫌弃,有意招为学生,这也算是小浩的造化,若陆先生真有本事,对以后小浩走科举之途大有裨益,咱做家长的不能不替他留心。”
相人挺准啊。
李姨娘近前道“若人家实在不愿教的话,夫人还是别勉强了,不如给浩少爷找个正经的先生要紧。”
朱娘白了儿子一眼,不再跟小孩子贫嘴,赶紧安排去找仲叔打听陆先生住所。
好像连自家晒盐之事都不那么重要了。
朱娘说话谨慎,像极了为孩子学业操心的父母。
朱浩道“那娘要赶紧了,听陆先生跟兴王府那个教习朋友说,过几天就要离开安陆,若他就这么走了到底算不算是我的先生一字之师”
朱浩终于不用再被什么莫名其妙而来的先生桎梏。
下午他重新回到花鸟市摆摊。
“卖兔子属于正经买卖,在这花鸟市做买卖就要交地保费,这是规矩”
见对方说话的口气很官方,朱浩蹙眉问道“我一个小孩子卖兔子,还要交钱可我没卖出去一只啊。”
随即他便遇到麻烦。
这年头虽然没人收什么摊位费,但还是会有人借机敛财,也不知是坊主找来的人,还是市井泼皮,非要让朱浩付摆摊钱。
挺会做生意啊。
朱浩摊摊手,“没做成生意也就没钱交啊没听说谁家小孩出来做生意,家里会先给几文钱留着交地保费的要不你这样吧,等我把兔子卖出去,立即给你钱,这总该可以吧”
那人道“地方你占了,兔子吃喝拉撒什么的,不要人收拾看你也没什么生意,就交一文钱吧,明天若还是我当班,你不用再给就是。”
交一天管两天
朱浩的生意眼看就要黄。
朱浩故意嚷嚷“我娘病了,就靠抓来的兔子卖点钱,等回头给娘抓药治病这位大哥你怎么不讲理呢呜呜大家伙儿评评理啊。”
“不行不交,以后就别来卖了”
地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果然人们迅速聚拢过来,指指点点。
操纵舆论走向,正是朱浩擅长的。
就在此时,一个稚气的声音响起“头晌见你在河边钓鱼,这晌午才过,你娘就病倒了你不会是想说,头晌钓鱼也是为了卖掉鱼给你娘治病吧哼,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坏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