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多日。
王府都笼罩在兴王过世的阴影中,朱四作为兴王唯一的儿子,需要在灵前守夜。
让一个孩子一晚上都对着冰冷的屍体,哪怕那是自己的父亲,一晚上下来难免还是让人心理产生阴影,所以王府规定朱浩、京泓和陆炳,甚至曾经在王府中读过书的袁汝霖也要前来,轮班陪朱四守夜。
朱四晚上守灵,白天补觉,自然没时间读书,如此一来学舍那边自然停课。
就在此时,一个小道消息暗中传到安陆,乃是王守仁秘密送来的信函……告知宁王谋反之事既遂,这是通知唐寅,你的预料成真,有进一步想从唐寅这里得到应敌策略的意思。
唐寅拿到王守仁信函后,第一时间找朱浩商议。
朱浩看得出来,唐寅这下彻底郁闷了。
“事被言中,王中丞对唐先生寄予厚望,不远几百里特意来向你问策,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朱浩故意这么说。
唐寅却有苦说不出。
难道他能说,我对宁王死不死的没兴趣,我只是感慨,曾经的好弟子,也跟我有着精神羁绊的红颜知己娄素珍很可能要在这场浩劫中死去?
而我却作为幕后元凶,在其中推波助澜?
想了半天,唐寅才说出一个看起来很**的提议:“朱浩,此事要不……还是不要过问了吧!”
朱浩道:“先生,你这话早些时候怎没说?你要是不提前写信给王中丞,王中丞也不会急着向你求策,当时你怎么不想着置身事外?”
唐寅叹道:“那会儿我的想法,是想以王伯安的力量,逼宁王知难而退,悬崖勒马,谁知道……唉!”
朱浩心想,要不怎么说你是个老情种。
一边觊觎人家的老婆,一边还想让人家好好过日子,显得你多么有情有义,但问题是得不到的永远都得不到,你在旁眼巴巴看着有什么劲儿?更加要命的是历史洪流滚滚向前,你根本挡不住。
“先生,我问你一句,若是你有机会挽救娄妃性命,会不会出手?”朱浩终於敞开心扉跟唐寅当面探讨问题。
唐寅面色拘谨:“你……你在说什么?”
朱浩道:“无须我多言吧?宁王谋反,莫说王中丞已有预判,就算他提前未有准备,宁王如此昏聩无能,有机会跟王中丞斗吗?”
唐寅皱眉:“王伯安在江西这几年,将江西地面搅得天翻地覆,地方上盘踞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各路盗匪,成千数万人马,在他指挥若定下,均已灰飞烟灭……宁王绝非他的对手。”
认知并准确判断出王守仁军事能力这件事上,唐寅远超常人。
这就好像历史上王琼知悉宁王谋反,轻飘飘说了一句江西有王守仁在,完全不用担心一样。
熟悉王守仁的人都知道,以宁王和其手下那群庸才,在王守仁这样的军事奇才面前算个屁啊!
一群乌合之众居然想造反?
真以为大明对藩王拥权的纠错机制是摆设呢?
“如果宁王兵败,娄妃她……有机会得以保全吗?”
朱浩问出个很扎心的问题。
唐寅就差捂着自己胸口,心疼一番。
更是差点破口大骂,你小子为何字字如刀,非要往我内心最脆弱的地方扎呢?
“朱浩,有些话……还是莫讲了吧。”唐寅的意思是,就算如你所言,你也无须在我面前一再强调。
朱浩道:“先生,我带你去见个人吧……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嗯?”
唐寅一脸懵逼。
现在的他,完全不知朱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
朱浩在朱四那边埋藏很久的线索,终於要在此时发挥作用。
朱浩带唐寅去见之人,正是朱四。
最近朱四每天就是吃饭睡觉守灵,无须学习和做其他事情,但这种晚上坐在那儿发呆的生活,的确没什么意思,整个人都快闷出鸟来了, 这天下午,他起床正要准备吃饭,找人玩一会儿时,朱浩带着唐寅来了。
王府眼下大小事务都由袁宗皋负责,张佐拚命护食,不肯把府库管理权交出来,双方正在扯皮,根本无心关照朱四和唐寅。
眼下王府都快把被过世兴王寄予厚望的唐寅当成透明人了。
“世子,你可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故事?现在一切都得到印证,宁王果然谋反了……”朱浩拿出一封信,“这是赣南巡抚王守仁写来的信函,说明宁王谋反的细节,如今宁王兵马应该已占据南昌,并准备以水路经略九江府等处。”
朱四紧张地问道:“不会杀来安陆吧?”
朱浩摇摇头:“宁王的用兵方向,应该是顺大江东进,直驱南京,他想占据南京称帝,再做图谋。但他会在安庆等沿江重镇攻防上,出现大的问题……以他那点兵马,想一路攻城略地,并不容易。”
唐寅心想,好你个朱浩,你跟世子讲事情已经到这么深入的地步了吗?一个宁王谋反,被你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你亲见一般!
看来我对你的教学能力还是小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