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临近会试放榜,京师士子的心越发焦躁不安。
一大群举人出身,家中条件优渥,留滞京城期间无所事事的读书人,没事就喜欢聚个会,喝个酒,结交人脉之余,也未自己扬名。
一时间京城内酒肆、茶楼生意异常火爆,有些热门地段的铺子,一清早就需要有人提前去订位子,否则到中午和晚上时,连个吃饭喝茶的地方都没有。
与之对应的,除去这些吃吃喝喝的场合,其余生意却不太景气。
一切就在於之前庆云侯和寿宁侯两家械斗造成的不良影响,让京师中那些小门小户的商贾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家铺子生意好了容易被人惦记上,只要维持起码的生计便可,挣多挣少已无所谓,如此一来沿街铺子大多数日上三竿才开门,日头稍微西斜就关门,市井一副萧条的模样。
但京师一早一晚两市仍旧很热闹,城中几个区域的早晚市基本都是城外民众到城里来做点小生意。
如今有传闻,说是因为皇帝御驾亲征加南巡之事耗费太多帑币,使得朝廷想从税收上面狠抓一把,要增加早晚市摆摊人需要缴纳的税款,以至於京师内外一片人心惶惶。
朱浩於二月二十三见到苏熙贵。
约见的地方正好是在崇文门前的早市附近,一大清早天还没完全亮开,崇文门这一带就熙熙攘攘,几乎算是整个京师最热闹的地方,一眼望去人群几乎看不到头,只有一个个脑袋晃悠。
除了少数贩卖丝织品的地方能看到粗布荆钗的大婶,其余基本都是男子,可见京师民间风气趋於保守。
倒不是说到了明朝中叶,社会环境整体变得保守,而是因为之前皇帝在京城胡作非为所致,各家年轻妇人都觉得出门很危险,稍有姿色的担心能出不能归,而没有姿色的也担心出门一趟平安归来,那不证明你毫无吸引力?
於是乎,各家都不准女眷出门,毕竟就算皇帝不在京城,爪牙依在,被抓走了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早市人气很旺,没想到小当家你也喜欢这人多的地方……来来来,吃个糖油果子。”
二人坐在食肆二楼,因为地段优越,这里早晨做早餐生意,到了中午和下午做正常生意,本身崇文门周围品流复杂,乃士子不太喜欢聚集的地方,但还是能看到不少夜不归宿清早才回家的“浪子”,这些人多半都穿着文衫,身边带着小童和老仆,因为人太多只能在人群中蹒跚穿行,算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
……
朱浩与苏熙贵没什么大事要谈。
苏熙贵要的产品,朱浩基本都能供应上,至於对方想给南京的皇帝送礼,朱浩也为他准备好了礼品,剩下的就是苏熙贵要打点朝中那些手握实权之人。
“……吏部最近风波不断,许多人传言,说陆尚书时日无多,开始揣测谁会顶上去。”
苏熙贵提了一句。
之前苏熙贵为了黄瓒的职位问题,跑东跑西,打交道最多的衙门莫过於吏部。
那边既涉及到黄瓒的考评,也涉及到未来黄瓒的官职调动,虽说到了侍郎、尚书这级别的官职,都要靠廷推而出,可皇帝不问朝事乃人所共知,很多时候都是吏部报上去,皇帝直接就给批准了。
皇帝直接任免的情况不是很多,这使得文官体系拥有极大的自主权。
但随着吏部尚书陆完牵扯进宁王谋反的案子,即便现在陆完没被治罪,可朝中的风声起来,吏部自顾不暇,这下连官员考评和调动之事都给耽搁了。
朱浩道:“到部堂级别的官缺,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萝卜不拔,怎么能让出空位来?陆尚书若是丢官去职,对黄公应该算是好事吧?”
苏熙贵本来还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听了朱浩的话,脸上不由重新挂上笑容。
“话虽如此,但就算陆尚书下来,黄公也没法顶上去……这就让人为难了。”苏熙贵道,“却不知哪位有此好运?”
朱浩心想,你苏熙贵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糊涂?
朱浩道:“按以往规矩来看,要么是吏部侍郎补位,要么是兵部尚书,这二者情况居多。目前看,兵部王尚书机会很大。”
苏熙贵摇头:“有一点不好,王尚书似乎人脉欠缺,不得朝中大多数人心啊。”
“苏东主是想说,王尚书不属於首辅杨阁老派系中人吧?我还听说,不少人暗地里斥其卖官鬻爵,这种事也不知是否有证据,要无凭无证的话,你觉得陛下会如何?难道要听那些无中生有的谣言吗?”
朱浩的意思很明显。
不管王琼的政治倾向是什么,始终是兵部尚书,其能力有目共睹,乃是靠政绩上位而不是攀附关系。
朝廷在被杨廷和为首的文官体系掌控之下,还能出现王琼这样不依附於杨廷和就能上位的官员,本身就很奇葩。
虽然王琼跟皇帝的关系有点不清不楚,文官众口铄金直斥他是佞臣,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要说卖官鬻爵,属实有点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