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宗皋点头,旋即又补充一句,“一切以殿下意见为准。”
即便他语气上做了转圜,却伤了朱四的心。
凡事就怕对比。
朱浩和唐寅一力帮他在大礼问题上出谋划策,并以此为契机对付杨廷和、张太后等朝中旧势力,而你袁宗皋现在却跟礼部尚书站在一起,劝我放弃兴王的身份,过继到孝宗名下,你这不是背叛吗?
但碍於袁宗皋在兴王府出力多年,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先生,朱四自然不会将心中怒火宣泄出来,他现在已有了帝王的城府。
朱四道:“遗诏以我嗣皇帝位,非皇子也。”
一句话,就把毛澄和袁宗皋给呛了回去。
这就涉及之前杨廷和以皇帝口吻草拟的遗诏,还有张太后所拟懿旨,其中都只提到,让朱四来继位,没提他要过继之事。
要说杨廷和也算深谋远虑,这件事可能是他的失误,在拟定遗诏时没考虑那么多,也有可能是他顾虑到让朱厚照以遗诏方式给自己找个“皇太弟”有点荒唐,说朱四是自己儿子又跟辈分不合,哪有儿子替父亲收儿子的道理?
这涉及到“载”字辈继位,还是“厚”字辈来继位的问题。
其实杨廷和要是选益王府的载字辈来继位,跟朱厚照的血脉关系也不是很远,但就是从法统上中间隔着朱四和益王父子二人,稍微有点偏,若真选择载字辈的话,那遗诏就好定许多了,直接过继来当朱厚照的儿子就行。
但现在是过继孝宗的儿子,麻烦事就比较多。
或许从一开始,谁也不会想到朱四会因为一个名分问题,这么纠结,甚至拿出一种“你不听我的,我就撂挑子”的一往无前的气势。
毛澄急忙劝说:“殿下,一切当以国事为重,如今您已抵京,礼部迎驾准备均已妥当,若一切变更的话,只怕会出现变故。”
“哦,那是说,有人来抢皇位,是吗?那就让他们抢好了,我从来都只想当兴王,不想当什么皇帝……当皇帝真有那么好吗?未必吧!你们还是回去问问,若实在不行,我回安陆,你们另选贤能来当皇帝好了!送客!”
朱四的态度强硬到不给毛澄任何申辩机会,让毛澄一个脑袋两个大。
……
……
袁宗皋无奈,只能陪同毛澄出来。
毛澄急忙道:“仲德,你便实话与我,这位……殿下,到底要作何?”
袁宗皋轻叹道:“少主年幼,却对於孝义礼法分外看重,乃是先王教导有方,其并无争名逐利之心,若实在不行的话……”
有些话,袁宗皋不知该怎么说。
袁宗皋心中一万个愿意,让朱四当皇帝。
扶持少主当皇帝,不也是朱佑杬的遗志?
如果让朱佑杬知道,儿子为了父子名分,居然连皇帝宝座都不要,估计会气得从坟墓里蹦起来。
可现在朱四就是这么执拗,你袁宗皋到底是站在朱四这边,还是朝廷一边?
袁宗皋现在只能被迫帮朱四说话。
“唉!”
毛澄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摇头后,只能带人趁着天黑前赶紧入城,将今日面见朱四的情况告知杨廷和,然后通知到张太后那儿。
……
……
“新皇不同意以太子身份入继?”
杨廷和本来都已经跟刚回城的梁储和蒋冕商议登基大典细节,却是得到毛澄亲自前来传讯, 告知新皇在整么蛾子,杨廷和顿时恼了。
蒋冕不解:“新皇都已驾临京师,这……箭在弦上……何以如此?”
问题就出在这里。
事情都定下来了,人也到了京城,皇位空缺已有三十多天,突然说新皇为了不当太子,连皇帝之位都不要了,要回安陆继续当他的兴王……
拜托你下次闹事的时候能不能早点?
这样我们还能及早换个皇帝,现在重新选皇帝,再去传一次旨,是让朝廷把已经放出去的消息收回来,让安定的人心就此离散?
现在几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继位的是小兴王,临时改变已不可能。
梁储道:“只是不从东华门入宫,变通也可,但要请示太后。”
杨廷和心中极为恼火,却只能听从梁储的建议,道:“马上通知司礼监魏公,请其连夜请太后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