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乐结束,又到了工作时间。
在朱浩看来,至少到目前为止,朱四还保持了在王府时劳逸结合、张弛有度的作风,玩就是玩,并不会耽误学习和工作,自律方面也一如既往,但想要让权力不受控的皇帝表现始终如此,那将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登基之初前几年,对抗杨廷和等顽固派老臣时,朱四这种自律很有必要。
趁着批阅奏疏前,朱浩向朱四讲了有关找苏熙贵联合商贾开钱庄、银号之事,并给他讲解了以金融业来掌控朝廷财源的重要性。
朱四不解地问道:“既然开钱庄那么重要,那干脆让朝廷来经营就行了,为什么要找商贾?他们可信吗?”
旁边张左和唐寅都是作为下手帮忙整理奏疏,说白了就是没重点内容的奏疏由他们挑选后,交给张左,以司礼监的名义批红,张左现在等於是同时兼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和秉笔太监两项重要权力。
听了朱浩和新皇的对话,他们也都望向朱浩,想听听朱浩的解释。
朱浩摇头:“有两条风险。第一条在於,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不能参与到与民争利的事情中,这是儒家思想最为抵触的一点,想以朝廷的名义参与其中,会遭遇到朝臣的阻力。这是政策风险。”
张左在旁道:“是啊陛下,现在莫说是朝廷,就连王府想要开个商号做点生意,那帮大臣都不允许,闻听一点风声就要上疏弹劾,朝廷可不能带头开此先河。之前皇庄不都让杨阁老给解散了?”
朱四道:“那意思是说,前面那位……已经想到了赚钱之事?”
朱浩笑道:“先皇不但想到了要赚钱,还发展出很多皇庄、商号,委派很多人为其打理,虽然收获不多……毕竟下面的人一心贪赃枉法,真正给朝廷和内库带来的利益微乎其微,但不能说其没有考虑到开源这一点。”
朱四点了点头:“可惜啊,我那堂兄只懂得开源,不懂得节流,而且他开源的水平着实不高。”
听到皇帝对武宗的评价,在场人等不由会心一笑。
朱浩道:“朝廷出面还存在个风险,那就是信誉度不高,民间不愿意接受。”
这下朱四不解了:“朝廷的信誉都不高?那有什么比朝廷更值得信任?”
朱浩摇头:“陛下要明白,没有任何权力能监督和制约朝廷,这其中存在着巨大的政策风险,朝廷可以突然没收民间财富而不受任何律法限制,加之百姓、商贾跟朝廷间地位不对等,没有人愿意把代表身家性命的钱财存放在朝廷手里。换作是你,就不怕被朝廷没收辛苦所得而不归还吗?”
朱四认真想了想,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瞪大眼点了点头。
“其实从宋朝开始,朝廷就组织发行纸币,代替铜钱使用,甚至本朝还发行过宝钞,但结果显而易见,因为价值不对等,回收机制不健全,朝廷以不建立对等实物而大肆滥发,导致宝钞到了现在形同废纸。”
听到这里,张左急忙问道:“那朱先生,那些商贾……恐怕比朝廷更不可信吧?他们做生意最奸诈了,拿到别人的银子,还会偿还?谁信啊!”
朱浩道:“这就涉及到社会地位的问题。要知道会在钱庄存银子之人,多数都有官府背景,你觉得有了官府背书之人,存银子时,会担心一群没有社会地位的商贾赖帐吗?”
“这……”
张左本来想跟朱浩好好论上一论,谁知刚上来就哑火了。
朱四没好气地道:“听朱浩说,不懂就不要装懂!”
张左悻悻地耷拉下脑袋,不敢再吭声。
唐寅用同情的目光打量张左一眼,好似在说,跟朱浩这小子比拚歪门邪道的本事,天下间恐怕无人能胜过他,你还是别逞能了。
朱浩继续道:“且商贾要受诚信、商誉等多重因素制约,在任何世道经商,都需要有诚信作为支撑,所以即便无商不奸,但奸的同时他们也要顾虑到商誉对自己生意的影响,再加上过去二三十年徽商逐步发展成为大明商贾的中坚力量,若可以将他们收编过来,参股一同开银号的话……可以充分利用他们的商业版图将银号快速发展壮大。”
朱四道:“那银子不是被他们赚去了?”
朱浩笑道:“参股方面,我们就算不出人力、物力,至少也要占到五成以上,而且就算要收紧,用买断的方式将他们的股份给剥夺,最后为朝廷所有,难道他们真有资格跟朝廷对抗?”
有关股份、干股之类的知识,朱浩过去几年早就灌输给了朱四,且已深入朱四内心,觉得这就是合伙做生意的最佳方式。
所以朱四马上明白过来,惊喜道:“就是把他们养肥,再收过来,这样利益就全归了朝廷。”
“道理差不多,但话不能这么说,至少在收回时,要给那些商贾一定利益,让他们不能亏本,不然的话……以后朝廷再出面发展什么生意的话,谁还会积极参与?所以朝廷也是要讲信誉的……”
朱浩讲的,都是资本主义社会的一些运营逻辑,换作一般人,根本听不懂。
要么怎么说朱四是朱浩一手培养出来的好学生?
有了七年时间耳濡目染,成长过程就是被朱浩洗脑教育的七年,朱四现在对朱浩这套赚钱、治国的逻辑非常认同。
本来朱浩所说就很有道理,要的是“以理服人”,而儒家思想只在於如何治人心,很多时候是唯心主义,在经济领域更是不讲道理,一切以农为本,这就遏制了商品经济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