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佐道:「本来刑部想拿正德十二年后,先皇在宣府开销巨大,引西北自查,说是存在重大亏空,京仓连续一个多月都在查帐,到现在还没个结果……」
「新任刑部林尚书,那就是给杨阁老跑腿的,陛下在朝会上几次问话,他都答非所问。好在户部孙老帮忙周旋,陛下才没有丢脸,到现在刑部也没查出什么名堂……」
朱浩笑道:「陛下似乎对这件事很在意?」
朱浩的意思是说,杨廷和要查宣府亏空,那就让他查呗,宣大又不是新皇体系的基本盘,查出什么来又如何?
张佐苦笑道:「陛下想不留意都不行,西北边军中,就宣府这潭水尚能搅动,若是连宣府军权都丢了,那诸路边军就都不在陛下控制之列了。听说三边总制李侍郎,最近总往京师传密信,却不知送去了哪儿……东厂已涉入调查,暂时没有结果,怕是有人跟杨阁老连城了一线。」
西北军将给京城首辅大学士写信?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
李钺上任前,可是摆出一副严守中立,两边都不靠的姿态,却在去了西北后,可能是发现西北军政被文官集团牢牢控制,尤其现兵部尚书彭泽很多旧部在三边,李钺为了能当好差事,同时也是为得到高升机会,跟杨廷和暗通款曲,倒也说得过去。
边将跟京官间有来往,这种事虽然历朝历代都犯忌讳,却屡禁不止,就连抗倭名将戚继光都不得不投靠张居正,以此换取领军顺利。
张佐又道:「这事,不牵扯到了南户黄部堂吗?他乃本朝首屈一指的理财高手,很多朝官暗地里称颂,却为杨阁老所厌……刑部调查宣府不明摆着想拿黄部堂开刀?这朝中浑水,真是太深了。」
张佐发出感慨。
当初在兴王府当个奉承司奉承正太监时多轻松?最多管管帐就行,勾心斗角也就那么几个人。
可现在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位置上,朝中牵涉太多,人员繁复庞杂,派系林立,光是对付个杨廷和,就让他感觉脑子不够用,同时也让他明白,要辅佐新皇巩固权力,以他的能力办不到,只能依靠朱浩。
这也是为何张佐从来不跟朱浩争宠的重要原因。
自知能力不行,还要争的话,那就是自取其辱,弄不好会失宠。
「朱先生,咱家对於很多事知其表而不明其里,若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请您多担待……就说这黄部堂,是否以后准备让他入朝,接替孙来的位置?您有何想法,不妨跟咱家说说,咱家保管不会对外声张。」
朱浩笑答:「南户尚书总要找个合适的人来当吧?若是张公公有什么觉得可以信任和托付的人选,可以说说,我跟陛下会好好参考,朝中涉及部堂级别的人事任免,都不是三两句话能说清楚,总要顾全大局才行。」
「啊。」
张佐笑盈盈点头,「好。」
……
……
张佐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可谓权势熏天。
但在新皇体系中人眼里
,他能力也就那么回事,知根知底的都知道他做事必须要听朱浩的。
但对於外人……尤其朝中那些严守中立或是杨廷和派系中想自保的官员,自然而然就想巴结他。
张佐跟唐寅一样,属於大红人。
朱浩让唐寅去问询商贾的意见,就是以新皇近臣的身份,征询商贾的诉求。
而张佐结识的人,听过的事,可不是朱浩这个层级的官员所能触及。
说白了……张佐作为内相,位置太关键了,有时候他也会琢磨在朝中收拢一批自己人,比如说那些舍得向他送礼,或者张佐觉得此人能为其办事……
若是朱四什么事都听朱浩的,而未来杨廷和倒台,那朱浩上位主持朝政,张佐在朝中还有什么存在感?
到时候两人斗起来, 就没意思了。
现在朱浩主动示好。
张公公,你看你有什么欣赏的人,或是你家族有什么年轻后生,想入朝为官,或者以后想通过你的关系,获得个锦衣卫、都尉府的军职之类的,你尽管提,有事大家伙可以坐下来好好商议,不是说我就能安排一切。
皇帝问我的意见,咱俩可以私下勾兑一下,把事商量好了再跟新皇说。
朱浩表达出这层意思,张佐瞬间感觉自己站起来了。
不但陛下听我的,连朱先生也会采纳我的意见,那我没必要想着将来怎么跟朱浩斗啊,大家还是和和睦睦辅佐好新皇,反正以后朱浩当他的外臣,我当我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就算不是井水不犯河水,那也是各司其职吧?
夜深人静,奏疏终於批阅完,张佐收拾妥当就准备回宫。
朱浩送张佐离开的时候,特别提了一句:「陛下最近是否有跟黄公公提过御用监的差事?未来两年,可能御用监的采购会非常多,涉及资金巨大;我的意思是让黄公公暂时把提督东厂的差事放下,让他专心在御用监做事,下一步我们争取拿到御用监的控制权。」
有了朱浩先前的话当底子,张佐一点都没觉得朱浩这是在排挤内官中的谁。
张佐道:「皇宫里,多是先皇留下来的老宦官,要怎么安排,得好好筹谋,劳烦朱先生费心了。」
意思是你想怎么弄自己安排,我没那本事,也不会过多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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