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 / 2)

汉侯 来自远方 3881 字 2天前

这样的大案瞒不住,很快,连东边的定襄郡和雁门郡都有耳闻。

闻听消息,两郡官员都是怒形于色。尤其是不久前刚和匈奴血战、连太守都战死的雁门郡,更是炸开了锅。

这些边郡官员都是能上阵杀敌、抄起刀子和匈奴对砍的主,知道有奸商向草原运输铜钱,又有云中郡的前例为参照,怀疑自己治下也不干净,大力追查之下,还真被查出问题。

浩浩荡荡的抓捕行动迅速展开。

冤枉?

赚钱的时候怎么不冤枉?

一人之罪一人承担?

做你的春秋大梦!

这是你一个人能承担得了的?!

看到不断增加的口供,两郡官员生出和魏太守一样的念头:这些奸贼都该绑起来活撕!

魏尚的奏疏刚送抵长安,定襄郡和雁门郡的奏疏也先后抵达。

景帝大发雷霆,守在宣室外的宦者战战兢兢不敢出声。上次见天子这般,还是在七国之乱的时候。

天子震怒,奏疏上的人自然得不了好,都得洗净脖子等着挨宰。

张通死在路上,张氏一族全部下狱。另有五姓卷入,加起来近千人。

涉及到匈奴,纵然是花钱赎罪,家主和直接参与的一脉也难逃一死。旁支男丁受笞后罚为城旦,女子罚舂,年幼者不受刑,尽数官卖为僮。

消息传出,曾做过类似生意的都是一凛,全都变得小心起来。在这场风波没有完全过去之前,绝不敢再踏入草原半步。

曾与几家有联络的贵人也变得低调。别说开口求情,首先要做的是切断联系,摆脱自身干系。代国相就是其中之一。

长安宫中,景帝放下竹简,疲惫的捶了捶肩膀。

他刚至不惑之年,身体却不如半百老人。黑色深衣穿在身上,竟有些空空荡荡。去岁大病一场,精神大不如前。大概是承受的压力太多,稍不留神,腰背就有些伛偻。

又翻开一册竹简,依旧不是什么好消息。

景帝叹息一声,看向摆在一侧的戳灯,想起被废为临江王的长子和死去的栗姬,突然变得意兴阑珊。

焰心跳跃闪烁,一声爆响惊醒了景帝。想到自己的身体和太子的年纪,再想到朝中群臣,恍惚骤然消散,心瞬间变得冷硬。

长乐宫中,宫人陆续点燃戳灯。

窦太后靠在矮榻上,双眼微合。

一个十岁左右,精致娇美的小姑娘坐在矮榻前,手捧一册《道德经》,正一句句诵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恶已;皆知善,斯不善矣。有无之相生也,难易之相成也,长短之相刑也……”

灯火将室内照得通亮,挂在墙上的彩绸被映得流光溢彩。女孩声音清脆,诵读间,簪在发上的金娥振动翅膀,翩然欲飞。

“……是以圣人居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也,为而弗志也,成功而弗居也。夫唯弗居,是以弗去。”

读完最后一段,女孩停住,转头看向窦太后,撒娇道:“大母,娇读完了。大母说的赏赐呢?”

“阿娇,不许调皮。”长公主刘嫖走进室内,恰好听到这句话,开口斥道。

刘嫖是汉景帝同母姐,也是文、景两朝唯一的长公主,地位相当诸侯王。嫁给堂邑侯陈午,却没有前往封地,而是留在长安,可见地位尊贵和荣宠。

窦太后双目失明,对声音变得格外敏感。听出刘嫖的声音,笑道:“行了,别吓着娇娇。”

刘嫖本也不是真要斥责女儿,见太后开口,当即笑盈盈的上前行礼,坐到一边。

“阿母,我之前提的事,您觉得如何?”

窦太后没出声,依旧合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阿母……”

“我说不许,你会不做?”窦太后抬起手,仿佛能看见一般,抚上阿娇的头,“娇娇何等尊贵,无需锦上添花。”

刘嫖咬住嘴唇,想要开口,又不知该如何说。

窦太后心如明镜,对于这个长女的心思更是了解得十分透彻。

归根结底,不过是“权利”二字。

“我知你心中所想,如栗姬不是太蠢,娇娇倒也做得太子妃。然如今的太子固然聪慧,却非是娇娇的良配。王娡也不如表面恭良,论心计,你不如她。”

提起栗姬,刘嫖就是一肚子火。不过人已经死了,有火也没处发。

“阿母,如果没有我,阿彻可成不了太子,王娡也做不了皇后!”在窦太后面前,馆陶公主并未掩饰自己私下的动作。

“正因如此,娇娇才不该嫁他!”窦太后的语气陡然沉怒,刘嫖的话哽在喉咙里,殿内的宫人噤若寒蝉。

“无妨实话告诉你,我活着,宫内翻不出浪来。哪日我不在,就是你们受苦的时候!你是自作自受,我可不愿看到娇娇受苦!”

“阿母,我已同皇后定好……”刘嫖和王娡定下的不只是刘彻和陈娇的婚事,还有她的儿子陈蟜和王娡的三女。

如果阿娇做不成太子妃,后一桩婚事也未必能成。

“行了,天子春秋鼎盛,娇娇还小,这事暂且压下,不要同天子提。”

窦太后一锤定音,馆陶公主只能应诺。

陈娇安静的坐在一旁,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头微垂,双眸却明亮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