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六章(1 / 2)

汉侯 来自远方 4479 字 4天前

自窦太后病后, 陈娇难得回到椒房殿。

除掉簪钗, 解开长发,陈娇斜靠在榻上,缓缓舒出一口气。宫人跽坐在榻边, 一下下捶捏着她的小腿。

殿门外, 一名年轻的宦者在大长秋耳边低语几声,后者点点头,打发走来人, 小心进到殿内,向陈娇转述许美人送来的消息。

“算算日子, 是该差不多。”陈娇半点不感到意外。

早在王太后开始动作时,她就定下主意, 无论对方要做什么,只要不威胁到自己的根本, 都会冷眼旁观。

撇开所谓的“情-爱”,她愈发能看清刘彻。

正如大母所言,在“丈夫”和“儿子”之前,他首先是汉天子,是主宰天下的帝王。

她庆幸自己明白得早,否则, 今日被疏远的就不是王太后。

“殿下,是否现在动手?”大长秋低声道。

快刀斩乱麻, 正好借天子这股东风,让王太后彻底不能翻身。

“不必。”陈娇放松地靠在榻上, 微微勾起唇角,“太后是陛下生母,急不得。中大夫还在朝堂,加上盖侯,一如之前即可。”

休看王信一副避事的样子,那是王太后没有伤到。假若王太后真出了事,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再则,一个“孝”字压在头上,她身为儿媳,做得越多越没好处。还不如甩手躲开,任由田蚡去蹦跶,如果继续撺掇王太后,做得过分了,天子最先不能忍。

“宫内出不了大事。”陈娇睁开双眼,轻笑道,“吩咐下去,凡我殿中人,须得循规蹈矩,言语谨慎。”

“诺!”

大长秋拱手领命,退出殿外。

椒房殿上下均得严令,不许犯口舌,行事不许跋扈。王太后处自不必说,哪怕是见到失宠的家人子,也必须遵从宫规,不允许有半点失敬怠慢。

“胆敢明知故犯,绝不轻饶!”

“诺!”

椒房殿的举动被窦太后和刘彻看在眼里。

窦太后很是欣慰,对陈娇的担心又少去几分。刘彻连续五日宿在皇后殿中,恩宠之盛一时无两。

送往偏殿的三名家人子,被宦者宫人严密“看护”,极少能踏出偏殿半步。

先前被利用的两人回过味道,对卫子夫恨得咬牙切齿。反正出不去,见不到天子,复宠无望,干脆破罐子破摔,联起手来找卫子夫麻烦。

“都是那个家僮女!”

皇宫之中没有秘密,纵然卫家被放自由身,卫子夫曾为平阳侯府家僮之事,仍被不少人得知。

卫子夫以下家人子得幸,本就惹来诸多视线和妒意。如今她被天子厌恶,地位一落千丈,没少被人冷嘲热讽。

寻常家人子忌惮她有身孕,顶多嘴上讥讽两句。同在偏殿的两人则无任何顾忌,火气越来越大,甚至动起手来。

事实上,比起卫子夫,她们更恨王太后。如果没有王太后挑动,她们怎敢对皇后不敬。

只是没有想到,貌似坚不可摧的一座靠山,实际是个气泡,一戳就破。

王太后失去宫权,依旧能安享尊荣。她们呢?被关在偏殿,再见天子无望!有她们这样的生母,即使生下皇子,也不会得天子喜爱。

可惜她们见不到王太后,更无法找太后“报仇”,卫子夫沦为现成的靶子。

人一旦失去希望,行事就会肆无忌惮。

卫子夫再小心也会有落单的时候。每当此时,她都会心惊胆战,唯恐对方不管不顾,会失去腹中胎儿。

进宫这些时日,她偶尔也会后悔,后悔不该不听卫少儿的劝说,后悔不该一心向上攀登。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她尚未彻底失去希望。

只要平安诞下皇子或公主,自己就有离开偏殿的机会。人一辈子很长,存在诸多变数,谁言皇后一定能万事顺遂,自己则会永无翻身之日?

紧抓住唯一希望,卫子夫取出进宫以来积攒的财物,更挑出两件之前王太后的赏赐,收买一名宦者,请他给卫青递送消息。

“言我体弱,为他人欺。如不能平安生产,恐性命难保。”

宦者嘴上答应,回头就将事情报于大长秋。

听完大长秋禀报,陈娇神情动也未动,用玉勺舀出茶叶,撒到特制的茶壶里,长睫微垂,轻声道:“不用拦着。”

“殿下,卫青是步兵校尉赵嘉的亲兵,随赵校尉南征北战,立下不小战功。若是……”

“这样的人会是心思粗浅之辈?”陈娇合上壶盖,打断大长秋的话,“别做没用的事,后-宫中的一切,陛下不说,不代表不知道。”

“诺。”

大长秋不敢多言,小心退出殿外。

宦者得到准话,借机寻上在未央宫值卫的卫青,转述卫子夫之言。

“话已带到,仆告退。”

宦者离开后,卫青看着手中金钗,神情微凝。这是他之前特地寻来,给三姊做嫁妆的。

“阿姊果然不同了。”

将金钗收进怀里,卫青不打算做任何事。

卫子夫一叶障目,失去该有的判断,他却看得清楚,以三姊目前的处境,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安安分分才能活下去。

认回家人,他怀抱欣喜,能帮扶的绝无二话。

之前对卫子夫说得再绝情,真到紧要关头,他也不会真的置之不理。但这一切有个前提,不能让他违背自己的良心,对旁人恩将仇报。

让卫青寒心的是,卫子夫不只利用亲情,甚至想要借他再去利用赵嘉。

若非赵嘉和卫青蛾,他早就死在边塞,要不然也会被卖为田僮,为人奴仆,哪有战场立功的机会!

轮值之后,卫青没有立即返回军营,而是前往城北家中,将卫子夫送来的金钗,以及她目前的处境一并告知卫媪。

听完儿子的讲述,卫媪像是瞬间苍老十岁。

卫长子眉心拧出川字,卫孺和卫少儿满面担忧。凝重的气氛弥漫在室内,卫步卫广停止打闹,好动的霍去病都变得安静下来。

“阿青,这事你莫管。”卫媪开口道。

“阿母?”卫孺焦急开口,“阿青不理,三妹怎么办?阿青,不过举手之劳,你若是不行,还有赵……”

“住口!”卫媪硬声截住女儿的话,“再敢胡言,别怪我将你赶出家门!”

“阿母?”

“路是你妹自己选的。当初她本有机会,我和你二妹都劝过,可她一心一意要进宫,口称是为家人,实则为何?”卫媪声音发紧,这番话藏在心中许久,一直没有对旁人说,今日出口,不觉半点轻松,反而更加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