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回头,却见是三姐姐周苹。
苗夫人亲生的女孩儿,只有入宫爲妃的大姐周葳,三姑娘周苹原本是庶出,只是生母姨娘早亡,打小儿给苗夫人收在身边儿养着,跟七宝的感情向来也很好,就如同亲生姊妹,毫无间隙。
周苹说话间走到桌前,一眼看到那写了厚厚一叠的诗,不禁笑道:“你果然是在暗暗用功,这字儿是写得愈发好了,真的也要去考状元不成?”
七宝忙把这些写好的纸收起来:“姐姐怎么来了?”
周苹道:“老太太那里传了晚饭,就等你了,我等不及,亲自过来看看,收拾好了吗?快走吧。”
当下挽着七宝的手,一块儿出了暖香楼,往老太太上房而去。
老太太的房中,长房苗夫人同儿媳妇董少奶奶,四姑娘周绮,二房里的倪夫人带了齐少奶奶陪着,还有长房跟二房里的两个小子地上乱窜。
周苹同七宝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倪夫人称赞:“想不到四丫头有这样的造化,却更比我们二丫头要出息多了。”
这自然是在赞周绮跟康王府世子的婚事。
七宝还没进门,就吐了吐舌头。周苹方才在路上已经问了七宝几句,闻言又笑道:“你这不争气的丫头,看看,白白让别人把风头抢走了。”
七宝道:“我可不要这风头。”
周苹笑道:“叫我说你什么好。我看是老夫人把你惯坏了,以后不知得找个什么样儿的如意郎君才能满意呢。”
七宝笑道:“像是永宁侯小侯爷那样的就很不错了。”
周苹定亲的,便是这位永宁侯,七宝跟她最好,所以并不避讳。
谁知才说完,周苹便皱皱眉,继而笑着叮嘱道:“进去的话,可别口没遮拦了啊?咱们那位二婶娘的嘴巴最是厉害,指不定又怎么把我打趣呢。”
七宝道:“她先前就常打趣人,怎么这回姐姐却怕了她?”
周苹道:“以前她还算是奉承的打趣,可现在,四妹妹定了康王府,若还打趣我的话,只怕就是踩下去的了。”
七宝道:“三姐姐,我看你是多心了。”
周苹似笑非笑道:“这府里头除了你她们不敢踩,别人的笑话,他们乐得呢。”
“永宁侯很好的!”七宝忙替永宁侯分辩,又摇了摇她的手臂,“谁敢踩,我替姐姐出头。”
周苹才笑道:“好了,我只是玩笑,你却认了真了,快进去罢。”
也不知是因爲听了周苹的话七宝自个儿多心,还是真的如此,这一顿饭,总觉着大家的话里都有话,行动举止也有些奇怪。
还是老太太一如既往,把七宝叫到身边儿,搂着她说:“你整天没露面儿,是不是又去搞怪了?”
周苹在旁笑道:“老太太,这我得给七妹妹做个证,方才去她楼里,满屋子的字纸,竟是认真在练字呢。”
老太太笑道:“怪道看这脸上彷佛黑了一块儿,必然是沾了墨了?”
七宝大惊,举手抆了抆:“我已经好生洗过了呀?怎么还有呢?”
大家都笑道:“还是这么的糊里糊涂的,偏偏叫人更怜惜了,忍不住想多疼她些。”
老太太又给七宝揉着手腕:“可留神些,这手嫩的很,别弄伤筋,又不是真的要你去考状元。”
七宝道:“知道呢,同春一直盯着我。”
大家说笑了一会子,这才散了。七宝跟同春出门往暖香楼返回,七宝就问同春:“方才吃饭的时候,大家是不是怪怪的?”
同春说道:“姑娘您总算开窍了啊。你没发现吗,大家对四姑娘格外的客气了。”其实何止是客气,简直有些殷勤。
七宝道:“我还以爲是我多心呢,原来是真的。就是因爲康王府吗?”
同春道:“不是因爲这个,还是哪个?我看三姑娘好像不大高兴。”
七宝说道:“你们懂什么,永宁侯比什么康王世子强的千万倍不止。”
同春笑道:“咦,姑娘你又没见过永宁侯,你怎么知道?”
七宝道:“你别管,总之听我的没错儿的。”
眼见快到了暖香楼,同春问:“姑娘,你今儿忙了一天,必然累了,今晚上咱们早些安歇吧。别写那字儿了。”
七宝果然累倦了,打了个哈欠,却道:“不成的,这字儿要两天内写好。”
“两天?这是爲什么?”
七宝道:“爲了……”
她却并没说下去,只道:“同春,我问你一件事儿,你知不知道……怎么才能让男人喜欢上你?”
同春顿时脸红起来:“姑娘,你瞎说什么呀。”
七宝忙道:“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我……如果想让一个人喜欢我,该怎么办?”
同春这才镇定下来,她噗嗤笑道:“姑娘这幅模样,还会有人不喜欢吗?那那人一定是个傻子。”
这回答,几乎跟赵琝的话异曲同工。
七宝想了会儿:“唉,你这轻薄无知之徒。”
同春委屈:“我说的是实话啊。”
七宝道:“实话都是很难听的,而且伤人,你这话既不难听,也不伤人,可见是十足十的假话。”
同春越发委屈:“我对天发誓,但凡有半点假话,让我天打雷劈……”
七宝吓了一跳:“没事儿别乱赌咒发誓!”
回到暖香楼里,七宝在灯下,认认真真地又抄写了七八首诗,看看那本诗集,才抄了大概五分之一。
七宝叹道:“他可真能写啊。”再瞧一眼那醒目的“衣冠禽兽”,试着蘸了点唾沫想要抆去,却差点儿把纸捅破。
同春在旁边瞧着,劝她去睡,她也不肯。这还是七宝头一次如此郑重其事地熬夜。
这一夜,暖香楼里的烛光一直到子时已过才熄灭。
七宝恍恍惚惚爬到牀上,耳畔还有那人的低声叮嘱:“两天内你把这本册子重抄写一遍,亲自送到紫藤别院,若让我满意的话,就帮你做静王妃。”
睡梦中,七宝磨牙道:“满意、满意……一定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