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原先在儿子房中哭,听到靖安侯出事,才急忙慌张地赶来,扶着靖安侯的手臂大哭:“忠儿已经没了,侯爷该好生保重,不然的话却叫我如何自处啊。”
张制锦见状,便悄然退了出来,这会儿下人来报裴宣等已经出府去了,张制锦知道张老诰命那边儿必然惦记着,就先过去将一切来龙去脉先跟老诰命禀明了。
老诰命听说后,道:“原来是下人做事不利落所致,真真是……阴差阳错,倒也罢了。你父亲如何了?”
张制锦道:“老太太放心,父亲已经醒了,又喝了药,没什么大碍。”
老诰命叹了口气:“虽然是家门不幸,但还好只是忠儿的命不好,你受累了,先回去歇息罢。”
张制锦从上房退出之时,正李云容立在门口。
两人相见,李云容并没有闪避,轻声问道:“我听说是一个丫头手脚不谨慎才弄出事来?”
张制锦淡淡道:“人已经给镇抚司带了去,究竟如何他们会给结论。”
李云容道:“九爷辛苦了。”说着,回头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长颈瓷瓶:“这个是疗伤最好的,若是涂在淤肿上,半宿就能消肿,若是涂在伤口,也能让伤口尽快复原。”
张制锦却并不伸手接过,只道:“多谢四奶奶的好意,只是我的伤并无大碍,何况七宝已经帮我敷过药,就不必劳烦别的了。”
李云容的手僵在半空:“九爷……”
张制锦垂眸道:“若没有别的事,我要回去了。”
李云容嘴角动了动,目光盯着张制锦手上缠着的那块儿帕子,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张制锦已经迈步走了。
张制锦一径去后,李云容身后的丫鬟低低道:“奶奶一片好意,九爷怎么竟不领情呢。”
李云容紧紧地攥着那个瓷瓶,良久无言。
且说张制锦回到自己房中,还没进门,巧儿便道:“九爷回来了,琼瑶姑娘正在里头跟奶奶说话呢。”
张制锦一点头,迈步往内的时候,听到里面是张琼瑶的声音,说道:“他们都在说,是负责送汤的兰儿下的手,如今人已经给镇抚司的人带走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同春道:“我也听人说,说这个兰儿她平日里就有些小偷小摸的行径,这次不知怎么了,竟然胆大包天地做出这种事。”
七宝不做声。
张琼瑶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嘛,只是九哥哥真的给老爷打伤了吗?可要紧不要紧?”
张制锦听到这里,就走了进来。
里间三人看见了,七宝跟张琼瑶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张琼瑶行礼道:“哥哥回来了。”
张制锦瞥她一眼:“你也在这里。”
张琼瑶垂着头小声说:“之前听人在外面传忠哥哥的事情,我也不知到底怎么了,心里害怕,便过来跟嫂子说会儿话。”
张制锦道:“不用怕,爲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
张琼瑶一顿,擡头看了张制锦一眼,眼中却仍是透着惊怯似的:“哥哥说的是,只是好好地死了人,到底是有些吓人呢。”
七宝却问张制锦:“先前侯爷怎么竟晕了?”
张制锦才说:“多半是急怒攻心罢了,已经好多了。不用担心。”
七宝又问:“你的伤呢?”
张制锦擡手给她看,七宝忙握着手,小心翼翼地查看。
这会儿张琼瑶望着两人,低头说道:“我先走了。”同春便送了她出去。
张琼瑶去后,张制锦才问七宝:“琼瑶跟你都说了什么?”
七宝说道:“没有什么特别,就是说起那屋里的事,她像是怕的很。”说了这句,七宝便又问起究竟。
张制锦把裴宣在这里的种种也都说了,七宝吃惊:“原来是夹竹桃吗?你不说我都忘了,怪不得那时候我想在院子里种这个,老太太严令不许呢。我只听说这东西有毒,没想到竟这么厉害?”
张制锦道:“你这样毛手毛脚的,幸亏你们老太太谨慎。”
同春在旁也道:“我也不知道这夹竹桃的毒竟这么厉害,以后万不敢再碰那东西了。”
七宝想到那夹竹桃花艳红的样子,不由地又想起张制锦跟李云容站在一起的情形,略有些发怔。
此刻张制锦却已经转到桌后,取了一张纸,似乎斟酌着要写些什么。
七宝回过神来,忙跑到跟前儿问:“夫君要做什么?你的手伤着,写不得字。”
张制锦道:“我想到几件待办的急事,要记下来,不打紧。”
七宝忙握住他的手腕:“不许写。若是伤口癒合的不好,以后用不用这手了?”
张制锦见她倔强地阻拦,却不禁一笑:“那可怎么办?不如我回部里,叫个书记官来写就是了。”
七宝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忙道:“这又有什么难,我替大人写就是了。”
张制锦微怔之际,七宝已经转到桌子里间,信心满满地说道:“夫君放心,我会照你的字迹来写的。”
张制锦倒是忘了她还有这般本事,一时哑然失笑:“你这也是‘歪打正着’了。”
七宝却已经伶伶俐俐地研墨,提笔,擡头看他,眼巴巴地说道:“夫君说就是了。”
张制锦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不禁倾身过来,从背后将她轻轻拢入怀中,低头在她发端轻轻吻过。
七宝觉着痒痒:“夫君不要闹,要办正经事呢。”
张制锦听着她娇声嗔语,心头微荡,在她白嫩的耳垂上轻轻地咬了一口:“跟七宝有关的,哪一件不是正经事?”
七宝脸上微热,回头瞪了他一眼:“夫君再闹,我就不写啦。”
“那,”张制锦拢着她,忖度说道:“你就写,江屯的人手调任,工部款项,入冬之前……”
七宝问道:“这是什么没头没脑的?”
张制锦道:“写吧,我自己清楚就是了。这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七宝果然乖乖地模仿着他的笔迹一一写了出来,张制锦垂眸望着,含笑点头:“写得有五六分像,也是难得了。”
“只有五六分吗?”七宝嘀咕道:“我费过很大功夫练大人的字呢。”
张制锦望着她专注的样子,不禁在她脸颊上轻轻地亲了口:“什么时候的事?”
七宝反应过来,后悔自己一时口快。
张制锦揽着七宝,想起她在潘楼跟陈寅斗茶的风采:“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七宝给他缠磨的有些呼吸气促,挣扎着说道:“没、没有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