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个人却坐在这大方桌边,背对着门口一动不动。
靖安侯虽然从此人手中买了那难得的天目盏,却并不曾目睹此人真容,见他这般架势,便笑道:“管先生,上次的建盏多谢相让了。”
直到这会儿,这位管先生才站起身来。
虽然他坐着的时候就已经看出身形魁梧,如此一站起来,更加令人咋舌,竟比靖安侯还高半个头,七宝从没有见过京城内有这般高大的人。
她仰头望着此人,不敢相信自己是要跟这人斗茶。
管先生生得相貌堂堂,眉毛浓黑,双目有神,气质豪迈不俗。
他先是看向靖安侯,然后又瞥向七宝,望着她给狐狸毛遮着的眼睛,他便擡手,粗且长的手指在七宝的帽檐上轻轻一挑。
七宝“呀”了声,忙举手捂住帽子。
靖安侯皱眉,往前一步挡着七宝:“这是干什么?”
管先生却笑道:“要跟我比试的,是这位……小兄弟吗?”
陈寅在旁说道:“自然了。”
管先生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戏谑笑意:“这就是京城内第一的斗茶高手?”
陈寅笑道:“怎么,您不相信?”
七宝把帽子整理妥当,忙说:“第一是着实不敢当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只是略会一点而已。”
管先生听了,微微俯身笑道:“小家伙,你害怕了?现在逃走还来得及。”
靖安侯更加不悦:“先生说话请放尊重些。这是要斗茶,还是要斗嘴?”
“斗嘴?”管先生彷佛觉着这话极爲可乐,便哈哈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并不大,却震的人的耳膜都有些生疼,七宝忙捂住耳朵。
靖安侯似乎也觉着来者不善,隐隐地有些后悔。
但是这会儿满屋子的人,要走自然不是时候,於是就看向七宝。
七宝本来的确是有些害怕的,可是望着靖安侯眸子里的忧虑之色,七宝反而把手放下,道:“当然斗、斗不斗?”
管先生的笑眼中透出一抹欣赏:“没想到你很有勇气,好啊。”
单手一拍之下,啪地一声响,有一个人从茶楼的后厨走了出来。
来者是个看着有二三十岁的女人,一身青衣布裙,发髻高挽,风姿绰约,眉眼里透着一丝自傲之色。
管先生淡淡说道:“她叫聪娘,你就跟她比。”
聪娘将七宝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七宝的手上,望着七宝娇嫩非常的双手,聪娘嘴角透出冷笑:“你会斗茶?”
七宝觉着她的目光甚是锐利,给她看着的时候浑身上下都觉不适,忙把手握起来。
聪娘的手搭在腰间,这是一双窍窍素手,姿态虽然好看,但手指上已经生了茧子,略显得有些粗糙,这是因爲经年累月不间断的练习挑茶所致。
而七宝的手,一看就知道是一双不曾劳作过的。
聪娘面带轻蔑,对管先生道:“她不是高手。”
靖安侯隐隐生气。
管先生道:“横竖人已经来了,何妨跟她比一比?”
聪娘皱眉:“这对我来说是一种侮辱。难道你们京内没有真正的高手了吗?”
陈寅本来是在旁边看戏的,听到这里实在受不了:“住口,一个小女子,竟敢大放厥词!”
靖安侯也冷笑着说道:“这位娘子未免太自大了。”
管先生慢悠悠地说道:“既然你觉着无趣,不如加点有趣的赌注,如果你赢了,我就把卖身契还给你。”
聪娘眼睛一亮:“好!”
管先生道:“你不问如果你输了怎么样?”
聪娘道:“不用问,因爲我绝不会输。”
管先生笑道:“我喜欢你这种自信。不过我事先还是要说清楚,你若输了,就把右手送给……这位小兄弟。”
聪娘变了脸色。
管先生却又回头看向七宝,眨眨眼道:“假如你输了,你也要把你的右手给聪娘呀。”
七宝兀自懵懂,靖安侯却是最先明白他的意思的:“这算什么?”
管先生道:“这是我的规矩。”
靖安侯皱眉道:“不过是爲乐趣而斗茶,如此的话,请恕我们不能奉陪。”
管先生道:“侯爷之前不是说什么‘大丈夫一言九鼎’的吗?如今爲何出尔反尔,还是说,侯爷赌不起?”
七宝看看自己的手,咽了口唾沫,试探问道:“你的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管先生望着她如玉般精致的小手,笑道:“是啊,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若是怕就即刻认输,我要靖安侯承认输给了我管某人,在潘楼张贴三个月的认输字牌。你看,是不是很简单?”
靖安侯脸色惨白,咬牙道:“好,我认……”
“公……”七宝几乎失声叫了出来。
却在这时候,有个清脆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这有何难,我跟你赌。”
一道翩翩身影从二楼上走了下来。
七宝回头一看,乍惊乍喜,原来这现身的人竟是玉笙寒。
管先生回头打量着玉笙寒,笑道:“你也会斗茶?”
“先生错了,”玉笙寒缓步走到两人中间,指着七宝说道:“她跟你斗茶,我跟你赌手。”
不等众人反应,玉笙寒将右手的袖子一撩,露出底下花枝般曼妙的素手:“不知先生中不中意这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