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叹道:“好个裴宣,办事妥当不说,且又不肯居功自傲,这般知情识趣,将来本王……一定要重用他。”
康王叹了声,回头看赵琝,却见赵琝若有恍惚之色,康王毕竟关心儿子,忙道:“琝儿,你怎么了?从放开就看你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赵琝才回过神来,忙道:“父王,我无碍。”
康王道:“那管凌北是杀人如麻的贼寇,本来你母妃担心,劝我不让你去冒险,但这毕竟是一件大功劳,何况我忖度有裴宣在,不至於有大碍,且你在兵马司里也历练的不错,所以才叫你一块儿,或许是受了惊吓?”
赵琝笑道:“我很体谅父王母妃的苦心。放心,琝儿很好。”
康王面露嘉许之色:“很好!就这般去见你皇爷爷,他一定会对你更加刮目相看。”
赵琝把万般思绪压下:“是。”
康王转身之时,却又喃喃地说道:“对了,今日静王也在潘楼里,按理说那管凌北应该认得他才是,按照那匪首的习性,必然不肯放过……爲什么竟没爲难他呢?”
***
此时此刻,静王府中。
玉笙寒将七宝抱入内室,便叫太医来诊看。
七宝的手臂因爲脱臼,左臂已经肿了起来,稍微动一下就疼的钻心,幸而她先前已经疼的晕了过去,这样倒也好。
本来玉笙寒可以试着给她恢复的,但是七宝生得娇嫩,手臂细腻如白藕,又像是玉雕而成的,一看便透着些不堪折磨的脆弱,且又因爲肿着,更显得可怕,简直不像是脱臼,而像是骨折了似的吓人。
连胆大如玉笙寒也不敢随意造次,生恐反而弄的更糟。
幸而那太医很快赶到,入内见是这般情形,也吓的胡子乱颤眼皮抽搐。
费了好一顿琢磨,老太医满头大汗,终於小心将七宝的手臂复位,抆着汗道:“这若是再耽搁下去,血液不畅,这条手臂就危险了,只是如今虽然复原,仍是要小心些,三五天内不可任意乱动,老朽再开两幅药方并外敷的药,叫人一并送来王府。”
外头静王赵雍跟靖安侯正在等消息,听了这话才各自放心。
原先两人虽然在厅内坐等,但都无心言语,直到此刻,各自松了口气,赵雍才问靖安侯道:“侯爷怎么竟然带了少奶奶出来了?”
靖安侯赧颜:“一言难尽,本以爲讨了个大便宜,又知道儿媳妇会斗茶,所以才偷偷带她出来,没想到却飞来横祸。”
赵雍笑道:“侯爷也算是醉心於茶道了。”
“惭愧的很,”靖安侯老脸飞红:“以后再也不敢如此了。”
因爲见七宝的手臂已经好了,靖安侯便想告辞。
赵雍说道:“侯爷不必着急,实不相瞒,先前跟少奶奶亲近的,是我的侍妾玉娘,我今日也是听说有热闹,才带她去看的,倒是跟侯爷不分彼此。”
靖安侯哑然。赵雍笑道:“侯爷且坐片刻,也让少奶奶歇息歇息,横竖有玉娘她们看着,不会有碍。而且锦哥儿那边,我已经派了人去告知,只是先前内阁有事他不得脱身,这会儿估摸着该散会了,想必他脱身后即刻就会赶来。”
先前一行人回府后,不多会儿消息传遍府中。别人倒也罢了,周苹因爲听说了受伤的是七宝,忙赶了过来,这会儿正跟玉笙寒一块儿在里头照看着七宝。
靖安侯虽然不担心七宝了,可听说张制锦会来,却又不安起来。
赵雍道:“毕竟今日出了这样的大事,要瞒是瞒不住的,侯爷觉着呢?”
靖安侯硬着头皮说道:“王爷说的是。”
静王赵雍安抚了靖安侯,里头七宝却终於缓缓地醒了过来。
七宝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来了静王府,睁开眼睛的时候,先是看见玉笙寒的脸,然后却是周苹。
七宝愣了楞:“玉姐姐……三姐姐?”声音却是沙哑且微弱的。
周苹看着她苍白虚弱的容色,眼中泪光闪烁,两滴泪便掉了下来,又忙掩住口转过头去。
玉笙寒却向着七宝一笑:“醒了?醒了就好了。”
“我是……在静王府吗?”七宝眨了眨眼,突然道:“那坏人呢?”
玉笙寒点头:“是在王府。你放心,那坏人已经给裴指挥使押到镇抚司去了。”
“真的吗?”七宝微怔双眼,“真的把他捉住了?”
玉笙寒笑着点头:“当然,这还多亏了七宝机灵呢。”
七宝见她笑的令人舒服,又夸自己,便忍不住也露出了笑容:“我也没有做什么啦。”
这会儿周苹拭干了泪转回头来,却敛了笑皱眉道:“你还当是真的夸你呢,本以爲出嫁了可安分些,怎么反而更闹出来?如今人尽皆知的……”说到这里,忙打住了,只道,“今儿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算?只怕老太太那边儿也知道了消息,不知怎么替你担心呢。”
管凌北摘了七宝的帽子,话中有话,茶楼中自然有人猜到七宝的身份。
何况在茶楼前那一场大闹,赵琝亲口叫过“七妹妹”,那些耳聪目明的人当然都听见了,这会儿只怕流言蜚语又满城乱飞。
七宝才醒来,更没想到这一层,不禁大惊。
周苹却又叹了声,安抚道:“你放心,我先前已经派了人去国公府,跟夫人说过你在这里好好的了。”
七宝的心才悬起来,又妥帖放下,忙讨好地一笑:“我就知道三姐姐是最能干的。”
周苹白了她一眼,见她脸上还有些汗意,便拿了帕子轻轻地给她抆拭:“你呀,到几时才能让人不操心呢?我看是永远不能的。”
玉笙寒见她两人姊妹情深,她便不语,只默默含笑。
七宝看向她:“玉姐姐,我公公呢?还有……裴大哥有没有受伤?”
玉笙寒道:“靖安侯在外头,王爷在同他说话,至於裴指挥使,你且放心,他毫发无损。”
七宝缓缓吁了口气。
这会儿侍女送了汤药上来,周苹因行动不便,玉笙寒便道:“我来吧。”说着亲自接了过来,一勺一勺地喂七宝喝了。
七宝喝了药,却又想起一件事来。
她不敢贸然说出来,脸上就流露踌躇的神色,玉笙寒看在眼里,便对周苹道:“娘娘身子重,又在这里守了半天,只怕已经劳累,如今七宝无碍,不如且先回去歇息片刻。”
七宝忙也说:“三姐姐,你快休息去吧,我已经没事儿了。”
周苹果然有些累了,且先前听说七宝出事,不知何故,也吓了一跳,这会儿隐隐觉着肚子有些疼。
听两人这样说,周苹便顺势起身,先回院中歇息了。
等周苹去了,玉笙寒又屏退了侍女,才问七宝:“你想说什么?还要避开侧妃娘娘?”
七宝道:“玉姐姐怎么看出来的?”
玉笙寒道:“你的眼神骨碌碌的看着我,一副要说什么的神气,却又扫一眼侧妃,便又冲疑起来,我岂不知?”
七宝才说道:“玉姐姐,你、你能不能派人去镇抚司送个信儿?”
玉笙寒问道:“什么信儿?”
七宝的左臂仍是隐隐作痛,无法自由动作,右手却微微握紧,她深深呼吸,才说道:“玉姐姐,你派个可靠的人去镇抚司,悄悄地告诉裴大哥一声,一定要好好地看紧了那个管、管……”
“管凌北,”玉笙寒笑说:“这个还用你特意叮嘱?裴侯爷是最精细的人,绝不会疏忽大意。”
“不是的,”七宝微微摇头:“这个管……他不是寻常的人,如果让他逃了,他、他会……”
玉笙寒问道:“他怎么怎么样?”
七宝屏住呼吸说道:“他会祸乱天下,危及朝廷的。”
玉笙寒眼神一动:“你说什么?”
七宝的眼前则是火光闪烁,有人影奔走逃窜。
耳畔不知是谁的凄厉呼叫:“快逃啊,北贼兵临城下了!”
七宝说道:“是真的,玉姐姐,他是大坏人。你快派人去告诉裴大哥,一定要好好地关着他。”
玉笙寒自然看得出,七宝不是因爲太害怕管凌北所以这么说,相反,她虽然不知七宝爲何如此“预言”,却看得出,七宝是认真的。
正在这时侯,外头一名侍女入内,躬身说道:“王爷派人来说,张侍郎大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