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制锦问道:“怎么了?”
“我、我刚才好像……”七宝冲疑着,对上张制锦疑惑的眼神,终於摇头,“没什么,可能我看错了。”
原来七宝方才转身之时惊鸿一瞥,竟彷佛从人羣中看到玉笙寒熟悉的身影,但是仔细再看,却空空无人。
七宝只当是自己太过惦记她,倒也罢了。
张制锦将七宝送上马车,自己骑马随行,走了片刻,跟马武吩咐了几句,便打马往旁边走开。
将到街头的时候,张制锦翻身下马,往旁边看去。
果然,在拐弯的墙角边上,靠墙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张制锦瞥着玉笙寒道:“你怎么在这里。”
玉笙寒道:“怎么,侍郎要把我拿下吗?”
张制锦眉头微蹙:“你做的那些事,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但是……幸而你还知道亡羊补牢。”
玉笙寒不禁笑道:“我不是亡羊补牢,只是,只是不够人家心狠,没有得逞罢了。”
“我不是说别的,”张制锦道,“我是说七宝。”
玉笙寒道:“之前……你爲她担心了?”
张制锦哼道:“幸而她不曾伤损,不然的话,我……”冷然扫了玉笙寒一眼,并未说下去。
玉笙寒却知道他的何意,只仍一笑道:“如果没有尝过失去的滋味,又怎么会知道失而复得的感觉,怎么知道如何去珍惜呢。张大人,你说是不是?”
张制锦皱眉:“你说什么?”
玉笙寒一笑:“没什么,不必在意。我今日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知道你们要回京了,所以送一送。”
张制锦垂眸:“你不回去了?”
“那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玉笙寒淡淡的,“我也不想再回去。”
“那你以后要去哪里?”
玉笙寒不回答,片刻说道:“张大人,各自珍重吧,还有,对七宝好一些,你要是不好好珍惜,自然有人替你珍惜。”
“你!”张制锦又有些微愠。
玉笙寒却笑了,她转过身,长袖云淡风轻地挥了挥:“从此之后相见无期吧,张大人。”
张制锦微怔瞬间,身后是马武的声音:“少奶奶!”
他回头看时,却见是七宝慌慌张张地跑了来。
张制锦忙扶着她:“你干什么?”
七宝看他一眼,又放眼往周围打量,着急叫道:“玉姐姐呢?!我知道我没看错!夫君,你是不是……见着玉姐姐了?”
张制锦没想到她这般心真,忙拦住道:“别找了,她已经走了,你放心,她好好的,让你也保重呢。”
眼中的泪珠早泫然滴落,七宝哭道:“爲什么她不肯见我呢?难道不知道我爲了她担心吗?”
张制锦只得将她拥入怀中:“她当然知道,她只是……”
毕竟曾经几乎害了七宝,何况玉笙寒也知道,就算见了,终究也要长久的分开,纵然相见,只不过徒增感伤而已,所以宁肯远远地看七宝一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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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七宝是有身孕的人,张制锦又满心里不想快速回京,所以直到腊月底,才总算抵达京城。
张制锦先前已经命马武秘密地回京,告知了国公府众人抵京日期,所以马车还未到城门,周承吉周承沐已经等候多时,早着急地打马过来迎住了他们,要先接七宝回国公府去。
这会儿七宝已经显怀了,行动略觉不便。张制锦便不许她下地,只叮嘱说:“因爲我得进宫面圣,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要料理,恐怕会忙上几日,这些日子你正好在国公府内调养一段时间,也可以跟太太他们相处相处。”
七宝乖乖点头:“那夫君也要保重身体……我等你去接我。”
张制锦笑道:“知道了。”
张制锦跟周氏兄弟一块儿进京,护送七宝到了国公府,才调头去了。
七宝进府之后,跟苗夫人叶若蓁等女眷相见,自然更有一番喜悦,不多会儿,洛尘跟同春得了消息,也忙来到府内,同春早忍不住大哭不已,还是七宝劝住了她。
於是大家仍旧在暖香楼里住了下来。
次日,太子府里周苹得知消息,回来探望,到下午时候,世子妃周绮也特回府。
门上送来消息的时候,同春不顾大肚子,悄悄地叮嘱七宝说:“姑娘,待会儿见了世子妃,可不要提世子啊。”
七宝一惊:“怎么了?是不是世子哥哥有事儿?”
“不是,”同春忙否认,笑道:“世子回京之后便又高升了兵马司副指挥使,又辅佐着太子,跟永宁侯一样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正是春风得意呢。”
七宝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眨了眨眼,彷佛有些明白:“哦,我知道了,我不说就是了。”
同春又怕她想别的,便故意又笑着转开话题:“可惜三姑娘头晌午去了,不然岂不热闹?”
不多时,世子妃周绮已经进了门。
之前周绮因送别赵琝,伤心过度乃至晕厥,在国公府内调养了一段时间才恢复了。那时候皇帝虽得知赵琝出事,却并未将这消息公之於众,所以周绮还算撑得住,终於熬到赵琝返回,当然是谢天谢地。
周绮来至暖香楼里见了七宝,又瞧见她的肚子,一怔之下,脸色略有些不大自然。
两人闲谈些别后之情,几次七宝几乎忍不住说到赵琝,因爲同春的叮嘱,便尽量避免。
周绮却也察觉她答话似乎有遮掩之意,本来还有几分笑意,后来笑容变得越发勉强了。
同春之前站在旁边伺候,因爲身体毕竟不便,七宝就叫她去休息了。周绮示意身边宫女退了,因看着七宝,犹豫片刻,才问:“七宝,我有一句机密的话要问你,你可如实回答我。”
“四姐姐说就是了。”七宝原本心无芥蒂,但看她满面郑重,不由也略觉紧张。
周绮强笑一笑,问道:“你……之前在外头遇到过世子殿下,对不对?”
七宝抓了抓头,无可否认:“是啊。”
周绮的目光下移看到她的肚子,道:“你见到殿下的时候……你……”
七宝等她问完,她却冲疑着无法启齿似的,七宝问:“四姐姐,你想说什么?”
周绮眼神闪烁,终於把心一横:“我想问这孩子……”
话音未落,外头有人笑道:“七姑娘,你总算回来了啊,大喜大喜。”
七宝一听,也笑着起身:“石先生!”
果然,是石琉从外走了进来,又向着周绮行礼:“参见世子妃。”
周绮的脸色颇爲难看,窘然一笑:“既然你有了客,我先去了。”
七宝本还要挽留,石琉已经躬身说道:“恭送世子妃。”
周绮转身出外而去,石琉瞥她一眼,脸上很有些不以爲然的神情,回过身来看向七宝的时候,却又满面笑容:“七姑娘,没想到别后重逢,你反而比先前略丰腴了些。这样我就放心了。”
七宝行礼笑道:“之前多谢石先生给我看病。”
石琉忙扶着她:“使不得,快且坐着。”
请七宝落座,顺便给她把脉诊了一诊,只觉着脉象平和沉稳,石琉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微微点头。
七宝见他如此表情,自己也喜欢:“石先生,我的脉是不是很好啊。”
“那当然,比先前可真是天壤之别,这也是多亏了老夫。”石琉得意地捋着胡须,“幸而老夫已经戒了贪财好古玩的嗜好,不然一定要狠狠地多敲九郎一笔,毕竟我送了他一个儿子呢。”
七宝睁大双眼:“石先生送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时忽略了他说的“儿子”的话。
“啊呀呀,失言了!”石琉忙打自己的老脸。
七宝见他言谈蹊跷,忙又催问。石琉见她追问的着急,才索性说道:“好吧,其实是我先前给七姑娘看病的时候,就觉着你的体质阴虚,却还有点不像是天然,好似是有什么外物作用,问起九郎,他却不知道。所以我便下了些药,一并给你调养好了。”
七宝大爲意外:“什么叫外物作用?”
石琉有点难以启齿,只好小声说道:“其实九郎叮嘱过,叫我不要把这件事透露出去,也别叫我告诉你的,不过既然说了倒也罢了,我大胆说一句,像是有人暗地里安排了宫寒的药物给你吃呢,伤了根本,就很难有孕了。”
七宝震惊地看着他,简直匪夷所思:“可是……不会吧?石先生你说的是真的?”
石琉道:“我的诊断是不会错的,事实也证明如此,你吃了我给你调剂的药后……这不是即刻就有了身孕吗?”
这话真的一点不差。七宝有孕是因爲那夜给张制锦带回了张宅发生的,算来可不正是在国公府给石琉调养了一段时间后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