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制锦不置可否,只叫苗夫人不必担心。
后来苗夫人问起洛尘,却听说张制锦的确是回了张府一趟。
而就在张制锦回去了那一趟后,当夜,张老诰命便去世了。
张老诰命下世,张制锦并没叫府内之人告诉七宝这消息。
横竖七宝正是坐月子,天大的事情也自然先推了。
直到快足月,七宝的身体大有起色,那会儿张老诰命的事情已经了了,七宝才得知。
当夜,七宝便问张制锦怎么不许人告诉自己。张制锦只淡淡地说道:“横竖你也不能去,说给你,你存在心里反而不好。”
七宝搂着他说:“夫君这样替我着想,那你去行了礼了吗?”
张制锦道:“当然,我毕竟是张家的子孙。”
七宝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就知道,我也是随口问问。”
正在此刻,外间响起婴儿一声啼哭。
七宝立刻要起身,张制锦摁住她:“有乳母跟同春看着,你别去。”
“可是……”
张制锦叹道:“不打紧,你听,现在不是已经不哭了吗?”
七宝侧耳一听,果然响起了乳母跟同春的抚慰声响,她勉强放心,重又缩回了张制锦的怀中。
片刻,七宝问道:“夫君,咱们的宝宝是个男孩子……你喜欢吗?”
夜影里张制锦无声而笑:“我说了,只要是七宝生的,什么都很喜欢。”
七宝道:“可是……他们说你很少抱宝宝。”
张制锦眉峯微动,终於咳嗽了声:“他太小,我不大会抱,怕抱坏了。何况最近忙的很……等他再长一长吧。”
七宝听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窘迫似的,便笑道:“难道世间也还有让夫君爲难的事吗?”
张制锦伸手揉了揉她的耳垂,叹道:“能爲难我的事情多着呢。”
七宝觉着痒,忙捉住他的手,忽地又想起一件事:“对了……郑总兵已回去了吗?我本来还想见见他的,可惜……”
张制锦说道:“你见他做什么,难道还想给他带一本我印了章的诗册回去给他娘子?”
“噗……”七宝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惦记着呀?”
说了这句,心底突然闪过许多奇异的场景。
张制锦正要调笑,突然见她笑容微微僵住,便问:“怎么了?”
七宝咽了口唾沫:“我、我才想起一些事。”
“何事?”张制锦以手肘撑着起身,正色看她。
七宝眨了眨眼,一边回想,一边把分娩当夜的诡异经历告诉了张制锦。
张制锦拧眉望着她,许久没有开口。
七宝忐忑问道:“夫君,你说、我这是梦吗?”
当初她所做的梦,是国公府倾覆之后,她给藏匿在紫藤别院,初见张制锦,给他没头没脑问了那句,然后……
分娩那晚上所“梦见”或者“经历”的,跟以前那个“梦”场景一样,——甚至他从西府海棠下走出来的样子一愕一模一样。
除了当时的她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还当是这时侯跟他是夫妻的关系。
七宝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怎么样了。
张制锦给她注视着,同时看出七宝眼中的焦灼不安。
终於,张制锦擡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抚过,温声说道:“你只要记得,只有现在……跟我相处的此刻才是真真的,其他的都是梦,你都可以置之不理。”
“真的?”七宝问。
张制锦点头:“是,那是梦,你不用怕,而且……”
“而且怎么样?”
“而且假如你还梦见那个梦的话,梦见……‘那个我’的话,”张制锦忖度着,缓声说道:“你不用怕他。”
“不怕他?”七宝睁大双眼,想起那天晚上梦境中的遭遇,说道:“我上次、上次就没有怕,还骂了你……不对,是骂了他。”
张制锦笑道:“对,你就狠狠地骂那个糊涂虫就是了。”
两个人目光相对,七宝突然笑道:“夫君,那个也是夫君呀。”
张制锦俯身在她眉心亲了口,又缓缓下滑:“那个不是,只有现在这个才是……你一定要记得,也只有现在的我,才是七宝的夫君。”
“夫君……”七宝才低低轻声一唤,就给他堵住了嘴唇。
唇齿相接,柔软湿润的触感如此真切而鲜明,七宝禁不住彻底放松,同他忘情地唇舌缠绵。
只不过毕竟现在还不宜同房,听着张制锦克制的喘/息声,七宝擡首在他耳畔呢喃低语:“我帮夫君……”
张制锦微微擡眸,因情动而闪烁的眼神之中流露一抹惊愕。
七宝禁不住在他好看的唇上轻轻吻落。
这本是她并不喜欢的事情,但是这一刻,却竟甘之若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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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数日,小孩子满月。
因爲张府老诰命的缘故,且张制锦也不想张扬操办,小家伙的满月宴只请了些亲戚前来。
其中康王世子赵琝同世子妃周绮,永宁侯裴宣跟程弥弥带了裴铭,以及太子府内的周苹带了小郡主,尽数来至。
除此之外,还有张制锦素来交往密切的一些王公贵戚,当世名士之类的,也纷纷前来送上道贺等等。
七月初,七宝正在府内陪着苗夫人逗幼安。
突然有小黄门来到门上,传皇帝旨意,命七宝带小公子速速进宫。
七宝听了这个消息,突然觉着身上阵阵发冷。
原本对於老皇帝……七宝还不觉着怎么样,只像是个威严些的老人家罢了,但是经历了那么多事,尤其是淑妃之死,直到现在,一想到要面对那张天威莫测的脸,七宝下意识地有些畏惧。
偏偏张制锦不在府中,外头的太监又在催促,七宝一边命人去吏部告知,一边慢慢地换了品服,在同春的陪伴下,带了幼安出门进宫。
在皇宫的养心殿内,七宝再次见到了老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