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太子站起来,回头看到三个儿子小脸通红,额头上还有密密麻麻的汗水,嘴唇还有些干,「晌午吃饭了没?」
三郎勾头往里看,「母亲睡着了?」
「没有。身上疼得很。」太子话音一落,史瑶睁开眼,扯出一丝笑,「我没事。」
大郎扯开二郎,推一下三郎,「给母亲把脉。」
「我还没看清四郎呢。」二郎忙问,「母亲,是阿弟不是阿妹吧?」
史瑶:「是四郎。听稳婆说,四郎比你和三郎加一块都重。」
「这么重?」三郎惊讶,「母亲生四郎时很费劲吧?」
史瑶:「你们走后,我起来走一刻觉得肚子不舒服,躺到榻上稳婆就说要生了,疼一个时辰他就出来了,不算费劲。」
「那是挺快的。」三郎拿出史瑶的胳膊,「母亲先别说话。」
二郎盯着三郎的手,一见他的手移开,就问:「母亲有没有事?」
「没事,好好歇着就行了。」三郎道。
大郎看着躺在史瑶身侧,脸通红的小孩,眉头微蹙:「四郎怎么这么丑?」
「你刚出生时瘦瘦的,比四郎还难看。」太子道。
大郎噎了一下,一想到他干的事,「父亲,孩儿饿了。」
「孤去吩咐厨子做饭。」太子嘴上这样说,却没有立刻出去,「你们仨跟我出来,别打扰你们母亲歇息。」
二郎看着脸色苍白的史瑶,满眼心疼,「母亲生了四郎,以后别再生了。」
「好,听二郎的。」史瑶不太想说话,「我没事,你们快去吃点东西吧。」
三郎拽一下二郎,「吃了饭再来看母亲。」冲二郎使个眼色,我有事和你说。
二郎见了,跟三郎出去。
三兄弟随太子到正殿。太子转身坐下,大郎「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求父亲责罚。」
太子吓一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三郎先说为何走驰道,随后说江充拦着他们。最后说,「江充不信孩儿,还说孩儿胆大包天,还说孩儿假传口谕,反正说得很难听,大兄一气之下就抽走江充身上的佩剑给他一下。」
太子看了看三郎,又看看双膝跪地的大郎,「别告诉孤江充死了?」
「死了。」二郎道,「父亲,今天这事不怪大兄,都怪江充那个小人,是那个小人拿着鸡毛当令箭。」
太子神色复杂,无奈地说:「江充拿的就是令箭,不是鸡毛,二郎。」
二郎呼吸一窒,缩缩脖子,推三郎一下,还是你说吧。
三郎:「父亲,大兄杀了江充就知道错了。父亲要怎么罚大兄都成,不过,父亲得先等一等。」
「等什么?」太子下意识问,「除了江充,还有旁人受伤?」
三郎忙说:「没有。事情发生在驰道上,那些绣衣使者一定会禀告祖父。那些人怕祖父责罚,一定会颠倒是非,孩儿担心祖父被他们蒙蔽。」
「对的,对的。」二郎忙说,「父亲,我们现在就去找祖父,和祖父说是江充故意拦着我们,还反咬我们一口。」
太子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大郎,不知为何,却一点也不意外,「先用饭,饭后孤领你们去甘泉宫。」
绣衣使者并不知道史瑶生了,更不知道刘彻允许大郎走驰道,抬着江充的屍体见到刘彻,就告大郎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刘彻看到早上还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死了,一时愣住了。绣衣使者误认为刘彻气得说不出话,就接着说二郎假传口谕。
「假传」二字一出,殿内的宫女和宦者齐刷刷看向跪在地上的绣衣使者。而这些人因为江充的死实在愤怒,没有注意到周围异样,又是一番加油添醋。
刘彻本来都要信大郎莽撞杀人,可是听到绣衣使者提到二郎,他们后面说的刘彻一个字也不信。二郎素来胆小,遇到事多是大郎和三郎出头,逼得二郎开口,刘彻不想也知道是江充先招惹他们。
听到二郎提到他的口谕,绣衣使者还拦着大郎,刘彻一想到大郎自小脾气大,也和太子一样认为,大郎今天若忍下来,他反倒觉得奇怪。
刘彻等他们说完,叹了一口气,道出实情。刘彻话音落下,义愤填膺的绣衣使者们哑巴了。不喜江充却不敢表露出来的几个宦者心底乐了,江充啊江充,你也有今日。对江充无感和对他有些好感的宫女和宦者搁心里腹诽,江大人今日出门忘了看黄历。
刘彻扫一眼众人,就令人把江充送往江家,对外宣城江充违抗圣旨,自尽而亡。至於今日和江充在一起的绣衣使者,听到刘彻这样说,回去后自然不敢说实话。再说了,告诉天下人江充是被大郎杀的,除了亲近之人,也没人向着江充。
太子带着三个儿子抵达甘泉宫,江充被处决的消息也传到长安。偶尔忘了规矩而走驰道,被江充拦截过的王侯将相拍手称快,有些人家更是放起炮竹。不过,这些都和太子父子四人无关。
太子到甘泉宫时,天已经黑下来。刘彻正打算歇息,听到宫外禁卫禀报太子来了。刘彻沉吟片刻,就让宫人去准备饭菜。
太子见到刘彻就说:「父皇,他们仨有事和父皇说。」
「吾已经知道了。」刘彻道,「大郎,今日太莽撞了。」
大郎「扑通」跪下,「孙儿知错。可是孙儿也是被他气糊涂了。二郎都说是祖父让我们走驰道,他还不依不饶,还说我们想过去,除非他死。」
刘彻回想一下,那些绣衣使者没说这句,转向二郎,「是吗?」
「是的,是的。」确有其事,二郎想也没想就点头。
二郎小时候不散撒谎,现在也一样。江充的死,刘彻虽然可惜,也不好怪大郎,可是一想到大郎的脾气,顿时觉得脑壳痛:「罚你抄一百本《论语》,四郎百日宴那日写好,可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