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迎娶妻子的妹妹,尤其是双方年纪相差太大的时候,总是会惹人讥讽的,但王室的婚姻从来只考虑利益。单就从利益的角度来看,国会很有可能会支持雅格国王约翰六世的联姻。
原因很简单:
雅格舰队逼近,国会也好,贵族也好,平民也好……没有人想开战。
1557年的旱灾和前年的新神旧神教派冲突,使帝国疲惫不堪,军队溃散,国库空虚。换句话说,就是眼下的罗兰,根本没有能力承担这样一场战争。
“我想知道你们的看法。”
阿黛尔冷静地说,她垂眼看着那封信。
道尔顿拿起那封信,上面的字透着令人反胃的傲慢,他慢条斯理地一点点撕掉这封信,然后抬起眼看阿黛尔:“我们并不知道雅格大使来了,海上航行总会遇到很多意外,一点不走运的风暴或者什么……替那位大使先生默哀吧。”
“我们没有足够的舰队迎战。”海因里希冷眼看他,忍不住出声讥讽,“还是道尔顿先生打算率兵应敌?”
“那么,您又有什么意见?海因里希先生”
阿黛尔问,语调仿佛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
“国会的意见会以支持为主,雅格王国是坚定的旧神教派国家,与雅格结盟不仅能够免去一场战争,还能够安抚如今国内焦灼的宗教局势……”
海因里希说。
“滚出去。”
阿黛尔打断了他的话。
这还是十多年来,她第一次下达如此冰冷且毫不留情的命令。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海因里希,手指关节泛白:“滚出去,海因里希。”
但是我们有另外的选择……
海因里希的话卡在咽喉中,他与阿黛尔对视,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那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玫瑰色眼睛里此刻承载满了陌生的冷酷情绪。
“滚出去。”
阿黛尔微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海因里希抿了抿唇,他站起来,欠身行了一个礼,然后退了出去。
第10章 她的心思
海因里希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
不用想也知道女王的暴怒是从何而来。海因里希知道自己失误在哪里,他习惯了像以前一样,率先同女王分析诸事的弊端,然后再提出解决的办法。他们曾经是最亲近的师生,交谈中完全不需要顾忌那么多。
但现在,女王已经不愿意听了。
她能交付这份信任,也能将它毫不犹豫地收回去。
“海因里希先生。”
熟悉的声音响起,海因里希抬头看到凯丽夫人站在面前看他。她语气疏离,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憎恶,将一个信筒交给递给他。
“这是陛下给您的。”
青铜信筒冷冰冰的,海因里希紧紧地攥着它,那一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阿黛尔曾是他最优秀的学生,只除了一门课。他曾经希望她能够像一名“海因里希”那样狡诈,狠毒。
这原本是他们认为最简单的一门课。
结果却成了最失败的。
目睹过无数污秽,阿黛尔越发公正严明。
这种特性在她成为女王后格外突出。她不吝啬报答有恩于己的人,但也不会让他们无止境地获得权势。然而,后者才是海因里希家族想要的——他们不想要一位公正的君主,只想要将帝国掌控在自己手中。
青铜信筒上的冰冷顺着手心传遍全身,海因里希分辨不清刚刚女王的怒气是为了将他调离道尔顿的监视,还是……还是……
他不愿意再想下去。
“她一直每门课都优秀得惊人,”海因里希听到自己的声音空洞地响起,他取出另一封信交给凯丽夫人,“把这个给她。”
没等凯丽夫人再说什么,海因里希已经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
“您似乎格外反对我答应约翰八世的求婚。”
阿黛尔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她还维持着平静的神情,但放在椅侧的手攥得紧紧的,静脉在半透明的肌肤下格外清晰,关节苍白得可怕。
道尔顿看着她。
也许很多时候,憔悴会让美人的魅力大打折扣,但这绝对不包括阿黛尔。阳光透过房间的玫瑰窗,落在女王的身上,空气中的细小尘埃如黄金粉末般飞舞,她眉宇间的疲惫都化为金匠刻刀下神女的悲伤。
哪怕是在兵变之夜,道尔顿都未曾见过她流露这样的神色。
或许是有的,但那是被掩盖在黑暗与斗篷之下了。
道尔顿意识到,海因里希的确曾经对她十分重要。
他也听说过阿黛尔和海因里希之间的一些事,阿黛尔曾经被她的父亲逐出宫廷,在好几年的放逐时间里,陪伴在她身边的只有那位双头蛇家族的年轻继承人。很多人私底下猜测,女王对海因里希到底是什么感情。
是将他视为兄长,还是父亲,还是更进一步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