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阿南眨了眨眼睛:“只是下回对付坏人的时候,可没必要再拿石头把自己的脑袋给砸个窟窿来栽赃,得不偿失。”
当时他被严矜甩出去,本来伤势不重。但心恨那人总与叶怀遥为难,转眼看见身边有块石头,狠劲上来,干脆捡起来就往自己头上狠狠一砸。
他本来就生的纯良无辜,这样一来,周围的人果然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严矜。
阿南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他没有想到,唯一看穿这一切的那个人,竟是叶怀遥。被揭穿的瞬间,脸都白了。
他是生来就伴随着不幸的孩子,他的降生伴随着母亲的死亡。大概一个扫把星不配拥有亲情和温暖,因此从小到大,阿南被排斥、被轻视、被嘲笑、被当成瘟疫一样躲避。
他做什么都是错的,因为他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错误。
但对此,阿南竟无法感觉到多少伤心的情绪。仿佛他的外貌还是个孩童,但他的心早已经不再稚嫩。
所有的风霜雪雨都无法伤害于他,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冰冷和恨意。他不在乎。
——似乎这个本来就无情的世界曾经夺走过什么对他来说至为珍贵的东西。因此,让他没有留恋,只想摧毁。
直到叶怀遥的出现。
当对方的手第一次抚摸自己发顶的时候,阿南忽然觉得,他瞬间由一个世界之外的冷眼旁边者,苏醒过来了。
是真的在活着吧?死去的心跳动的这样快,这样急。
因为感受到了真实的存在,所以会患得患失,会恐惧忐忑。
大概在他看来,叶怀遥就是至圣的神明,这种嫁祸于人的卑劣心思都不应该呈现在这人的眼前。
阿南的表情简直就好像被宣判了死刑一样,一双漆黑的大眼睛雾蒙蒙的,急急道:“对不起。”
他想抓叶怀遥的手,顿了顿,终于攥住了他的一角衣带:“我以后、以后不会了。”
阿南的表情太过于可怜,简直连淮疆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吐槽道:
“老夫本来还看这少年性情阴狠,为人也够执着,是个可造之材,怎么一遇上你就婆婆妈妈的。他也不想想,论缺德谁还能比得过你去,耍这点小心眼算的什么事。”
叶怀遥:“……”
得,一个觉得他阴险缺德,一个怕他怕的像见了阎王,果然真的是他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为人了么?
叶怀遥看了阿南一眼,觉得他吓成这样委实有点好笑,但又挺可怜,若是长大了还是这么一副性子,肯定会吃亏。
他温言道:“你不用这么慌张,我没怪你。说到底,要不是我吩咐你守好模豹,你也不会跟严矜起冲突,以至于用石头把自己的脑袋砸破,才能让他理亏。”
阿南渐渐地敢直视他了,便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叶怀遥。
叶怀遥又道:“只是凡事要学会暂避锋芒,下次你知道打不过他,躲着点就是了,什么还比得上命重要啊。”
阿南的眼睛微微一亮,随即这亮光又熄灭了,他说:“我不会武功,太没用了。”
叶怀遥道:“今天你帮我一起杀了模豹,还把严矜气了个够呛,这可比很多人有用多了。”
阿南发誓一般地说:“我以后,会有更好的法子保护你。我会……我会变强的!”
他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个字,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重重地道:“我一定会的!”
叶怀遥笑道:“嗯,我信。”
元献站在高处,远远看着叶怀遥和那个不知名的孩子说话,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走过去。
身后倒是传来脚步声,他一回头,来人却是成渊。
“元少庄主。”成渊冲他微微颔首,“你好。”
两人之间可没有半点交情,元献有些诧异,目光带着狐疑在成渊身上扫过,回了一礼,道:“成仙友。”
成渊眼底精光闪烁,大概也觉得两人没什么可寒暄的,便说道:“我看少庄主对叶师弟颇为注意。这是他头一回下山,若有行为不当,得罪了你的地方,还请元少庄主莫要见怪才是。”
元献来得晚,并不知道叶怀遥同成渊之间的那些恩怨,还以为对方真是见他总关注叶怀遥,不放心了。
他道:“成仙友多虑了。我只是看叶少侠很像我曾经的一位故人,不自觉有些怀想。”
成渊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背在身后的手指已经不自觉捏皱了衣袖,他缓缓道:“那位故人,说的是明圣吗?”
说完这句话的那一个瞬间,他能够感觉到元献微微错愕,随即一股庞大的杀意呼之欲出,逼面而来。
成渊在整个尘溯门当中也属于佼佼者了,但元献可是能与法圣明圣平起平坐的人物,在他施展威压的那一瞬间,成渊只觉得肩头仿佛压下了一座大山,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双膝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他连忙运起全身力气相抗,身体依旧不断发抖,当年元献的反应也让成渊意识到,“明圣”这两个字,一定对他有很特殊的含义。
——而且,未必是感情深厚的道侣之间,一方逝去的悲痛。
好,这可真是太好了。
旁人可能没有察觉,但成渊的注意力大半都在叶怀遥身上,又怎么可能没有看出来元献见到他时,那似怨恨似思念的神情?
更何况,玄天楼的燕璘也似乎对叶怀遥颇有几分另眼相看之意……
想到那人从昏睡中醒来之后的变化,想到明圣陨落十八年,而叶怀遥今年也刚好十八岁,一个疯狂而大胆的猜测,在心底慢慢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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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应该叫“叶怀遥和他的三个男人”……虽然目前他一个都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