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机弄杼(2 / 2)

元献本来是他最后的希望,如果对方也已经没有了家族的依仗,那么他哪里还有翻身的机会?

纪蓝英惊道:“什么?”

元献笑意加深,没有回答。

两人在咫尺之间对视,只能听见对方一急一缓的呼吸声。

纪蓝英忽然反应过来:“你骗我?”

元献慢条斯理地说:“不重要,我是不是少庄主,都跟你没关系了。”

刚才那一问,与其说是试探纪蓝英,倒不如说是为了确定自己的心意。

过去元献未必不知道他是这种人,但现在,他却不愿意再继续包容下去。

不是纪蓝英变了,是他的心变了。

两人在这边说话,被晾在一旁的赭衣男子却不干了。

这也是小说的正常套路,主角受了欺负,一定要有追随者站出来,为他出头打脸。

而在这种情况下,惨遭打脸的炮灰更要敬业,绝对不能轻易偃旗息鼓。

赭衣男子飞扬跋扈多年,还是头一次反过来被人给欺负了,他捧着被元献打伤的手腕,只觉疼痛异常,怒火也随之暴起。

他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两人,怒声道:“不是,我说,你们二位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疯子!脑子有病吗非要多管闲事——”

他气的语无伦次,旁边的胖子见状,将赭衣男子拦住,也是面色不善地冲着元献和纪蓝英道:

“这两位公子,看你们穿戴也算体面,怎地如此缠夹不清?不管我们行事如何,最起码跟这饭庄老板要钱,也是我们光明正大赢来的。刚才这位公子一冒出来,就莫名其妙地让我们给他面子,将这笔债款勾销,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说着,手指周围看热闹的人,大声道:“这许多人刚才都参与了赌局,有输的,有赢的,照这样说,你们也看在我的面子上,什么都别要了,这局还玩个屁!”

跟他暴躁易怒的同伴比起来,这胖子可谓是狡猾的多了。他偷换概念,将自己钻空子的行为轻轻抹去,放在了和普通赌徒一样的立场上,自然容易引起他人的同理心。

别人一想也是,他们明明赢了钱,这么一来,难道也不让要了吗?那他们跑哪说理去!

周围立刻有混不吝的小混混率先附和道:“说得对!老子出来赌钱,玩的就是个痛快,上了桌爹妈都不认,你算什么东西,一冒出来就让人给你面子?”

“对啊,谁想救人,谁就出钱,拿别人的财物做人情,太会了吧!这不是明抢吗?”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打了人还一脸委屈的样子,怎么像娘们似的!”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纪蓝英脸色发白,看见周围居然冒出来这么多人指责自己,也有些慌乱了,呐呐道:“我是好心要救人啊……”

元献耸了耸肩道:“不好意思,跟我没关系,要救人的是他,我动手也是为了救他,你们有事,跟这位纪公子说罢。”

他说完之后,竟然真的干干脆脆离开,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喝酒去了。

这一幕连叶怀遥都不由诧异,疑惑道:“元献吃错药了?”

容妄心头警铃大作,他不知道该死的元献要干什么,但对方对待纪蓝英的态度反差实在太大,让他忍不住展开阴谋论。

——说不定这两个人是看见叶怀遥了,因为什么目的,故意在叶怀遥面前演戏。

容妄握紧了掌心,因为自己的脑补而感到生气。

纪蓝英也觉得头疼至极,元献的态度本来就让他又是气急又是委屈,耳中再听得众人乱糟糟地吵嚷,这回就算是脾气再好也按捺不住了。

他难得硬气一回,沉声道:“好了,都住嘴!”

众人安静下来之后,纪蓝英半是赌气地冲着那赭衣男子说道:“今天这人我救定了,也不会让你吃亏,我给你打个欠条,再用身上佩剑抵押,可以了吗?”

赭衣男子面带犹豫之色,胖子拽了拽他的衣服,示意他见好就收。

虽说纪蓝英看上去不太行,但元献自有一派世家公子的贵气,绝对不好惹,刚才两人瞧着关系不错,说不定只是闹了一些小矛盾,若是他们逼人太甚,再引得元献插手,那就不好了。

赭衣男子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咬了咬牙,终于勉强道:“好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那你得说清楚,欠条多久可以兑现。”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叶怀遥也不由觉得奇怪了。

这两个人横看竖看都不像是缺钱的人,更何况纪蓝英现在虽然落魄了,那把剑却价值不菲,虽说不是他的本命灵剑,但绝对算得上一把绝世名兵。

但看那剑鞘上都是闪亮亮的宝石,就算抠下来卖掉,也是价值不菲了。

要是真贪财,那应该是纪蓝英担心两个人带着剑逃跑,也不该是这两个人反过来要他尽快兑现欠条,将剑赎回去。

纪蓝英留了个心眼,特意在欠条上盖了自己偷偷藏下的纪家小印,淡声说道:“我自会派手下去家中取钱,不出三天,定能送到你们手上。”

这两人没想到对方还是纪家的人,脸上露出些微不安之色,但是这并没有妨碍他们将欠条收下。

叶怀遥越看越疑,认定其中必有蹊跷。

眼看事情解决,那老板几乎喜极而泣,扑上去要磕头感谢纪蓝英,同时又一叠声地招呼小二,要他做几桌子好菜,招待恩人免费吃喝。

一出大戏就此终结,周围的人见状,纷纷道:“没看头了,散了吧散了吧!”

还有人瞧着赭衣男人手中宝光闪闪的佩剑眼热,故意站的老远,酸溜溜道:“这年头,当好人破财,当恶棍暴富。兄弟们,明个咱们也去赌钱呐!看看这城里面哪家的场子不限注,上去拼一把大的!”

说这话的人不知道是何居心,有听话的人倒是真实心动了,赢了钱的人数了数到手的彩头,又厚着脸皮去问那个赭衣男子:

“这位大哥,咱还赌不赌了?反正你的彩头都收回来了,再来几把呗?”

问话的人自然是打定了主意,等一会开了局,这名赭衣男子押什么,他就押什么,大钱不敢出,跟着发上一笔小财还是不错的。

饭庄老板吓得直说:“不赌了不赌了,以后这赌局不在店里面开了!”

元献见状,嗤笑一声,心中颇不赞同。

帮助他人的目的本来是为了伸张正义,结果现在事情虽然暂时平息,但无赖却占了便宜。

就像刚才人群中那人鼓动的一样,这事过去,不知道要有多少人争相效仿,以这种方式牟利,反倒有可能给更多的人带来麻烦。

纪蓝英也听的直皱眉头,他怎么也没想到,区区一件小事,最后竟然会弄成这样。

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凡事沾了个“钱”字,又哪有不麻烦的?

老板可是被这帮人给吓怕了,连忙吩咐伙计们将赌桌撤掉,一帮小混混在旁边起哄,拦着不让他们,把饭庄老板急的直跳脚。

纪蓝英见对方再次向自己投来求助的目光,不由又想说话,但他即没有靠山,又想不出更好的解决之道,生怕弄巧成拙,也一时踌躇,不敢开口了。

这边正乱着,忽听一个声音慵懒带笑,在众人耳畔响起:

“哎,要我说呢,这行有行规,不能朝令夕改。今天的赌桌既然已经摆出来了,要撤走,也应该是明个的事了罢?老板,我想玩两把,请你通融通融好吗?”

最后一个“吗”字的尾音柔软上扬,像询问意见,又不自觉带了点调侃温柔的余韵。

在四周的桌椅碰撞声,喊叫声和笑骂声中,这两句话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送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饭庄老板只觉肩头稍稍一沉,一柄合拢的玉骨折扇已经搭了上来。

他转头,只见身后的高挑少年一身白衣,银制的鸟羽状面具遮住上半张脸,露在外面的皮肤就像白瓷似的。

见他看过来,少年手腕翻转收回折扇,冲着老板一笑,面具未挡住的颊侧,不经意露出一对酒窝,倒更有几分天真纯澈之意了。

虽然没有看见全脸,但他的周身,自有种煦暖温柔的气场,让人不自觉地心生愉悦,就连洒在肩头的阳光,都像是带着笑容。

窗外的竹叶簌簌响,打上绘有花鸟的小窗。

他不动,所有人都仿佛被魇住了,只是痴痴的不能移开目光;他一笑,就满世生辉,一下子惊醒了这场浮生浮梦。

“老板,您说我这提议,”叶怀遥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如何啊?”

饭庄老板离他最近,活了这半百的年纪,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能把遮脸的面具都带的这样好看,听叶怀遥问,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道:“好。”

他一个有妻有子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居然也被这人间至美的色相所迷惑,那一刻鬼迷心窍,竟丝毫不忍拒绝。

直到一个“好”说出口了,看着叶怀遥笑嘻嘻招呼伙计们重新把桌椅摆放好,那帮店伙计也都迷迷糊糊地就那样听了,饭庄老板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大惊失色。

他连忙又道:“公子,您可怜可怜小人,我……”

“你不用怕。”叶怀遥截断他的话,不当回事地说,“这次用不着你店家担半分的干系,我也不乐意跟别人玩。”

他转头,冲着正照准自己猛盯的赭衣男子挑了下眉,饶有兴致地说:“想当年初入江湖,我也是赌场一霸,个中高手,今天看见这位兄台,实在技痒,只想跟他较量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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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崽的思路:

讨厌元献→所以他肯定是个骗子→所以他在演戏→(随即勃然大怒)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在遥遥面前演戏→弄死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