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昨日里太极殿中,卢五郎跟着家中叔伯也尝了一回御酒,抬起眼时又看见了昭明公主宋晚玉。
殿中灯火通明,宋晚玉坐在上首的位置,一颦一笑皆是明艳照人,那样的艳光比灯火更灼人,比珠光更柔美。
照在人的心上,酒不醉人,人自醉。
卢五郎死了这些日子的心便又跳了起来,不由得想起昭明公主骑在马上,抬眉冷睨他时的神色,以及她策马飞驰而过时的那一阵若有若无的香风。时隔数月,他仿佛有重新捡回了当初的心动与渴望。
所以,卢五郎便又来了——他想,秦王方才大胜,整个长安城上下都是喜气洋洋,昨日大宴上,公主的心情亦是不错。倘他今日过来,也许正好碰着公主心情不错,便真能见着了。
当然,这原也只是卢五郎心存侥幸的想法,便是他自己都觉可能不大。
谁知,今日竟是真的见到了人。
看着面前的宋晚玉,卢五郎既惊且喜,那张清俊的脸容像是灯火点亮了,目光尤其灼灼。他立刻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从椅子上起身,上前行礼,口上则是道:“见过公主。”
宋晚玉点了点头,算是免了他的礼,然后直截了当的问道:“你今日来,可有什么事?”
卢五郎微微垂头,语声温和:“并无要事,只是今日天气晴好,我欲出门踏青,顺道去慈恩寺赏看寺中的娑罗树。听闻公主往日也甚爱赏看美景,便来府上问一问,不知公主现下可有闲暇,可愿同往?”
第40章 心生烦躁
出门踏青什么的,宋晚玉其实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不过,说起慈恩寺,宋晚玉便也起了些兴趣。
其实,她心里也很清楚:待得秦王回来,不仅齐王要被丢去军中历练,只怕霍璋也是想要一去的、而秦王此回回长安,估计也不会在长安待太久时间——昨日的大宴上,天子虽然没有明说,可他分明是已经有意中原。
毕竟,关中已在掌中,北面除突厥外再无隐患,天子亦是心怀天下,必是已经盯上了关中,盯上了洛阳,今年之内必要出兵。
而霍璋此前也曾与她许诺过——
“给我一点时间。等.....等到收复洛阳,我带你去洛阳边上的西山寺。到时候我会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她并不知道霍璋的话究竟代表了什么,但是她心里隐隐的便已有了准备:倘若朝廷出兵要打洛阳,霍璋必也是想要同往的——他已错过许多,此回必是不能错过的。
她不能拦着也不想拦着,甚至还要尽力的支持他。
因为,她也希望:等到打下洛阳,霍璋能够解开心结,亲口告诉她那些往事。然后,他们一起去洛阳城边的西山寺,把臂同游,赏看桃花.....
心里有了准备,宋晚玉便也想过在霍璋从军前,要去寺里给霍璋求个护身符什么的——虽然霍璋手上的那个护身符是他当年用过的,可到底旧了,还是.....还是萧清音给送出宫来的。
宋晚玉想了又想,觉得自己还是要求个新的护身符才是。顺便,她也可以给秦王还有齐王也求一个——这样就不算是单独给霍璋求,霍璋肯定也不会误会,不会拒绝的吧?
宋晚玉心里把护身符的事情想了一回,觉得没问题了,再看卢五郎倒是难得的起了兴趣,点点头:“我正想去慈恩寺看看。”
卢五郎素是知情解意,哪怕宋晚玉没把话说透,他还是立刻点头,然后委婉应道:“我已提前令人去慈恩寺中准备。若殿下有意,现下便可起身去寺。”
宋晚玉深深看他一眼,这才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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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玉与卢五郎出门的事情,霍璋自是不知道的。
不过,一直到午膳,霍璋也没见着宋晚玉。
平日里,宋晚玉若是在府,霍璋或多或少总是会见着人,现下没见着人,心里便多少存了些担心。且又想起她昨晚上那醉酒后的模样,心下不由也是一软,不免担心起人:昨夜里醉成这样,说不得这会儿还头疼?
心下这般想着,霍璋便多问了一句:“不知公主现下如何了?”
下人早便知道公主待这位霍公子的看重——公主平日里并不是个爱计较的性子,可在对霍公子的事上却是千百小心,万般在意,他们做下人的自然也都小心恭敬起来。
故而,此时听霍璋问起,下人也不敢瞒着,便老实应道:“今日卢公子来府,邀殿下出城踏青,同往慈恩寺,殿下她答应了。现下想必已是到了慈恩寺。”
霍璋神色如常,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接下来,霍璋倒是没再多问什么,只提着木箸慢慢的吃了面前的这顿午膳。
这顿午膳他吃的不多也不少,与平时一般无二,下人自然也不曾看出什么。待他搁下木箸,便上前来将桌上剩下的残羹剩饭都给端了下去,行礼告退。
霍璋一人在院里坐了一会儿,便又抬手撑住了四轮椅的扶手,起身在院里走动。
这也算是他近日里养出来的习惯——饭后走上几步,既能消食,也能锻炼。而且,经过一段时日有意无意的锻炼,他如今已经能够绕着院子走上一圈了。
这日自然也不例外,只是霍璋走着走着便出了神,待得反应过来时方才发现自己似乎又多绕了一圈,因他步履比平日更加急促些,又比平日多走了一大段的路,待得反应过来便觉脚上一酸,险些便要踉跄着摔倒。
好在,霍璋反应极快,立时便稳住身子,放缓了步子,一步步的往回走。
一直走到四轮椅边,双腿已是酸痛交加,若非他意志坚定,必是要痛得跌倒在地。然而,他还是伸手按住扶手,坐回了四轮椅上,有些疲惫的缓了一口气。
随即,他便伸出手,覆在自己的膝上,轻轻按揉着,消解疲乏酸痛。
掌心是滚热的,那微微的一点热透过薄棉,一直烫到了膝盖上。
霍璋慢慢的止住了动作,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双腿,难得的有些发怔——都已经这样久了,还是这样.....也不知道,他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够真正的行走如常。
秦王应该很快便要回来了.......在他想来:现下关中无事,北面安稳,想必很快便要乘胜追击,出兵洛阳。
霍璋心有计较,早便已在心里算过时间:若他是秦王,必会选在七月出兵——秦王最擅用轻骑,而七月夏草正盛,可以用于喂马,骑兵出行更加方便。
所以,霍璋也必须要在七月之前把身体养好,哪怕拉不开那些重弓箭,提不起重剑,至少也要貌似常人,能走能动才好........
这些事,霍璋早便有了计较,一直以来都是按部就班的做着准备,从来都是笃定且坚定,从不怀疑,从不急迫。只是,此时想起这些,他心下不知怎的又添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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