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秦若男才注意到,在这个小客厅的一面墙上,被装饰成了一面“照片墙”,大大小小的照片被贴满了几乎一整面墙壁,她也跟着起身到照片墙的跟前。
谢乐明嘴上应着,一脸惶惶然的跟了过来,站在他们身后,眼睛没有看照片,而是看着面前这两个年轻警察的后脑勺,好像试图从他们的后脑勺上读取到什么样的信息一样。
安长埔好像没有急着开口对谢乐明说什么,只是饶有兴致的慢悠悠的欣赏着墙上的照片,秦若男也大致的浏览了一遍,发现的确都是一些谢乐明在老家的时候拍的照片,其中的绝大多数是在那栋两层小楼建起来之前拍的,谢乐明家原本的房子十分破旧,看上去不象是个家境殷实的人家。
“这是翻盖前的老房子?”秦若男扭头问谢乐明。
谢乐明连忙点头,用一种近乎于惶恐的殷切态度回答说:“是!是!新房子才翻盖了两年多,以前家里条件困难,供完孩子念书之后也不剩什么了,这两年孩子工作也稳定下来了,条件也好了,怕我住着不舒服,给我翻盖了个新房,别看房子挺好看的戳在那里,就是个空壳,里面的家当还是要什么没什么。我儿子也才站稳脚,还没娶媳妇呢,自己顾自己都困难,顾不了我老头子那么多。”
他的话换来了秦若男狐疑的一瞥,不明白为什么谢乐明要无缘无故的在这里吐苦水哭穷,之前刚进门那会儿,说起儿子他还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怎么现在话里话外都流露出儿子靠不住的味道呢?
谢乐明闪躲着秦若男疑惑的目光,东看看,西看看,就是不与她对视。
安长埔对身边两个人的对话只是不经意般的撇了几眼,然后依旧悠哉悠哉的欣赏着那些照片,就连秦若男瞧瞧的戳了他腰间一下也好像没有察觉一样。
“谢大爷,你可够时尚的啦!这年头儿就流行布置这种照片墙!”安长埔看了一圈,头也不回的夸赞起谢乐明来。
谢乐明没有因为他的称赞而流露出多少喜悦,脸上的表情只是比之前稍微松弛了一点,向前挪了两步,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其中一张他自己站在没有翻盖前老房子门前照的照片:“我这个年岁的人,哪知道什么时尚不时尚的,这都是我儿子给弄的,说是这样一来,随时随地都能看到以前的场景,就不会因为人生地不熟的总想老家了!”
“还真是,虽然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但是故土难离,冷不丁从一个住了那么多年的地方离开,到陌生的地方去,再加上这年头住在楼里面防盗门一关,谁也不理谁,谁也不认识谁,那种滋味还真是不好受!”安长埔叹了口气,对谢乐明的处境和感受都十分的感同身受。
谢乐明听了他的话,立刻使劲儿点点头,连声答应着:“可不是!可不是!我原本在老家还有点熟人,没事可以一起喝喝酒聊聊天,现在这一下子,住在楼里面,反倒成了笼子里面的鸟了!除了看电视,就只能去弄弄那几个花盆,到天台上放放风。”
“那还真是够憋屈的!”安长埔同情的看了看谢乐明,“想回老家去住么?”
“不想!”谢乐明说了那么多怀念过去生活的话,本以为他会对自己在老家的房子和生活表现的更眷恋,没想到听了安长埔的问题他忽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斩钉截铁的回答说,“还是这市里好!我不想回去。”
秦若男怀疑的看着谢乐明,安长埔却仿佛没有听出对方几次三番前后矛盾的“吃了吐”一样,继续饶有兴致的看照片。
“哎哟,这样的小三轮车,以前我爷爷也有一辆差不多的!我小时候他总是骑着小三轮儿接我上下学。”安长埔发现新大陆一样的指着其中一张照片,照片上是谢乐明站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在他身后能看到一辆蓝色油漆已经有些斑驳的小三轮停放在院子里。
“我也骑着它接送过我儿子,他那会儿上中学,学校离家远,平时住校,放假开学东西多的时候,我就骑着车接送他!”说起儿子的时候,谢乐明的脸上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神采,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安长埔也仍旧笑模笑样,好像已经忘了自己来的任务是什么,专心致志的与谢乐明聊起家常来:“可不是!有这么个小三轮,真的是挺方便的!谢大爷有没有让你儿子把小车给你也一起带过来呀?这要是带来了,平时去菜市场买点菜什么的,多方便!以后儿子结婚了有小孩,帮忙去幼儿园接一下孙子不也很好么!”
一边说着,他一边抬手在那张照片上轻轻指了一下,然后热情的揽着谢乐明的肩头,拉他到小沙发上坐下。
秦若男经他悄悄的这么一指,又看他拉了谢乐明走开,立刻明白过来,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迅速的在谢乐明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把墙上那张有小三轮的照片拍了下来。
这些谢乐明在安长埔的遮挡下,并没有注意到,被问起小三轮,他的表情又难看了一点,草草的回答说:“没带来,在老家的时候就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