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灵魂与肉体被剥离之后疼痛到了临界点，反而就觉得没有那么痛了。身体反倒轻飘飘的轻盈了起来，不断往上飘，继续往上飘。

算了，就这样好了！葵疲惫万分，忽然就没有了挣扎下去的念头。就这样任由魂魄出窍然后被劈个灰飞烟灭吧，反正这一条命，原本在八百年前就应该消失了的。

可是，就像有人偏偏要和她作对一样，有一股很大的力量似乎在后面拉扯着她，她越想挣脱那力量就越大，她气恼起来，偏偏就是不想回去，却在几番激烈的拉锯之后终于还是拗不过那力量，被生生的扯了回来。

一睁眼，浮白苍白的面容就在眼前，她和他凝视半晌，忽然赌气一般的扭过头去。不想理他，也不想和他说话，就只感觉心里委屈，这一刻，她不是什么叱咤风云的浮尘界主宰，他也不是什么冷清无心的阴司接引人。而是，她是女人，他是男人。

她觉得在他那里受了委屈，所以就像所有正常普通的小姑娘一样，和自己的情人怄起了气。

浮白暗叹一声，把她的脸扳了过来。她索性闭了眼，样子十足任性和孩子气。浮白有些怔愣，已经有多久了，没有看过她流露出这样自然纯真的情绪。

“你这是何苦！”他没有想到，她居然没有了求生意志。刚刚要不是自己坚持着，也许她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不用你管。”她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就是不肯睁眼看他一眼，“要不是为了你，我何须受这样的苦，要不是为了你，我当年又怎么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当初你来浮尘界试练，要不是有你，我也许已经被那里的妖主采补，要不是我，当初你也许也熬不过那一年的试练之苦。我们原本就是相互依托的关系，我们天天同生共死互相爱慕有什么不对？可恨那阎君，居然为了阻止我们在一起对我请来了天罚，当初就算是因为你暗中保住了我一丝魂魄送我到了人间，你以为我就会感激你么？不，不会！

要不是因为你最后的软弱与妥协，我怎么会输得那么惨？你的软弱在那时候，就等于是背叛！我曾经发过誓，如果我以后能够再回来，我就一定会夺回属于我的一切，然后杀了你。

可是当我回来时，看着毫无生气的你，我居然心痛，哈哈哈,我再一次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把你救活了，还自欺欺人的说我救活你是为了更加加倍的折磨你，真是可笑。

我为了你放过了那丫头，你明明答应我以后会永远待在浮尘界的，为什么又言而无信？

我这一生，最恨的就是叛徒！你背叛了我两次，我却到现在还是下不了手杀你！我恨我自己，既然我杀不了你，那么我去四总行了吧？你为什么又要抓着我不放？你到底想怎么样？”

任何一个人，情绪压抑得太久，背负的仇恨越深，一旦情绪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就会爆发。

骄傲如葵，这一刻却在浮白面前声泪俱下，濒临崩溃。

葵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浮白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幅模样。看着可怜，看着让他心疼。但是，仅此而已，他对她，是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没有了那心跳的感觉？

原来，时间真的是一把残酷的杀猪刀。

不管当时爱得多么轰轰烈烈义无反顾，等过了几年，几十年，几百年...然后就真的不爱了。淡忘了。

哪有那么伟大？哪有那么多的伟人？经过了几百年的沉寂，然后心门被另一个人打开，对于过往的一切，就只会是回忆，而不会想重温。

他承认，他很自私。

但是没办法，不爱了，就是不爱了。

“葵。”他握住她的手，强迫她冷静，“如果你执意，我会留在你身边。只是你知道，我现在心里是谁。只要你不介意，执意还是要我留下，我会留下！”毕竟，那是我欠你的。是我让你几百年来心心念念放不下这些仇恨，是我让你变得越来越不像原来的你。是我让仇恨有机可乘长时间的占据了你的心灵，以至于你，变成了这么不快乐的样子。如果你想把我留在身边，我愿意，就当是赎罪。

心里有一股尖锐的疼痛，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痛过了？

能痛，才算是个正常人吧？

是了，他早就是一个正常人了，他已经不是接引人，他的生命从他把祝筱懿送出浮尘界而自己选择留下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和普通人一样，定好了一个死亡的时间。

他从那时候起，就是一个凡人了。会有生老病死，重要的是——也会有喜怒哀乐。

而祝筱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