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书院坐落在离皇宫不远处的廊山,占地虽不算大,但能在这里读书的孩子,除了太子殿下,就是各个王府的世子郡主和一些高官家的子弟。
太子殿下今日没来,明慎进来的时候,卷耳正抱着杯子里的梅子汤喝的惬意。
知了声声催盛夏,屋子里放了两个冰盆,可她还是热的紧。
明慎目光从殿内一群孩子掠过,最后落在正嚼着豌豆黄的卷耳脸上。
小姑娘明显被他看的一愣,下意识咽下嘴里的点心,差点噎到。
明慎眼带笑意的移开目光。
周围的少爷姑娘们正在讨论这次成绩。
“明先生这次的题好难。”
“是啊,也不知道这次榜一会是谁”
“应该还是太子殿下吧,管他呢,反正不会是你我。”
书童把誊抄好的成绩单每个桌案都放了一份,卷耳拍了拍手上的豌豆黄沫子,素手打开那张宣纸。
白纸黑字,她的名字要从后往前找,第五个就是了。
卷耳撇了撇嘴,换了块桂花糕。
骠骑将军家的女儿风露露看了眼卷耳,有些羡慕。
郡主的家世样貌都是上乘,其实这成绩好不好,倒不重要。
她父亲平南王和当今陛下一母同胞,当年朝代更迭,平南王帮当今陛下死守住这这皇位,再加上王爷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是以郡主从小就是千娇百宠的长大。
皇帝只有一位公主,只是个不受宠的妃子所出,若真说起尊贵来,还真不一定比得上平南王府家的小郡主。
殿内光影深深,给他清朗的脸上镀了层柔光,明慎坐在椅子上,信手翻着学生们昨日的功课。
在卷耳的功课上目光停留最久。
明慎身份不凡,是真正的国舅爷,是以并没有调皮的学生不服管教什么的。
卷耳看着明慎,面无表情地嚼着豌豆黄。
梁国尚黑白,明慎一身雪白的衣衫,温润似仙,他一身书卷气,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注意到她的视线,坐着的人站起身,明慎一只手背在身后,从台上缓步下来走到卷耳身边。
距离不远,明慎长衫衣袂漾漾,两手垂着,却盖不住住长腿窄腰。
卷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白瓷骨一样的手指握着本书,明慎抬手,用那书在卷耳头顶不轻不重地打了下,“今天下学后在书院门口等我。”
卷耳鼓了鼓腮。
她也想过,明慎在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是否也曾骑马倚斜桥,是明媚热烈的少年郎。
可卷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明慎本该就是这样。
他像是夜空里飘渺的萤火,又像是浩瀚星海旁的一轮月。总之把所有与温柔有关的事物都可以放在他身上。
可此刻卷耳有些无奈。
她又因为成绩差而被抓回去补习了。
手里的桂花糕也不香了,她抬头眼巴巴的看着明慎。
小姑娘今年十四岁,她模样生的好,秋水瞳圆圆的,眼睑微微垂着,虽说不上是多么倾国无双,不过单单被她那么一双眼睛看着,就没有人能不心软。
明慎笑了笑,温柔道“撒娇也没用。”
“”
明家先祖是开国功臣,而明慎亲姐又是当今皇后,也算跟卷耳也算沾了亲戚,是以格外照顾一些。
平南王可从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他不指望自家女儿学问多深,但最起码要爱读书,明事理。是以卷耳从五岁开蒙就被送来听学。
明慎从那时候就带着她了,卷耳幼年丧母,前几年朝政不稳的时候,平南王动辄和皇帝在宫里谈到深夜,无数个雷雨夜里,都是明慎哄着小姑娘安慰。
他们差了九岁,明慎自觉要照顾好这姑娘。
只是向来被誉为才子的明先生,却是怎么也教不好这个小姑娘。明慎也有点怀疑自己的水平。
卷耳默了默道“还是酉时”
明慎点头,“还是酉时。”
卷耳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柔嫩的脸颊似借了花与月的明媚,娇俏可人。
明慎得了卷耳的承诺,满意地点了点头。
课堂朗朗书声响起时,卷耳又偷偷把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明慎所有所觉,目光淡淡的扫过来,卷耳一阵心虚,立马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
一堂课不过一个时辰,下了学,一群人各自出了书院,明慎过来跟卷耳道“走吧。。”
卷耳整理了一下桌上的东西,跟在明慎身后。
书院离王府不远,往日卷耳都是乘马车来,可明慎素来是骑马的。明慎看着那姑娘盯着马车出神,他恍然般低笑几声,明白卷耳的意思,“不想坐马车了”
卷耳笑眯眯点点头。
因还未及笄,她头上梳了个简单的少女发髻,只用了两个珍珠流苏钗,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响声。
明慎笑了笑,“可想骑马”
“可以么”
平南王教了卷耳一些防身的功夫,却并没有时间教她骑马。
她虽然无数次想学,但总也找不到机会。
“可以,我带着你。”
明慎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般漂亮,他垂眸把手递给卷耳,松香满袖,“来。”
卷耳听说明慎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后来好了之后身体就不太好,可伸在卷耳面前的这只手却是修长温润。
卷耳伸手握住,明慎使了力一把拉她上来坐在他身前。
他身上的味道清隽而干净,像是怕她掉下去,明慎两只手绕在她身前握着缰绳,也像是虚虚把她揽在怀里。
虽说男女有别,只是卷耳几乎从小跟明慎长大,而且她还未及笄,是以明慎自然没考虑这许多。
“坐稳了。”到底是怕她害怕,明慎策马,只是慢悠悠地向王府的方向走。
夏日天色暗的晚,他们身后是长空寥寥,有鸿雁掠过,带来一片火红的夕阳,月亮的轮廓淡淡显出来,只是到底还未到时间,明辉还不能与火红相争。
夏天会让人想到梅子汤里的酸酸甜甜,还有斜阳下,青石板上踢踢踏踏,和身后的人宽阔的肩膀。
因是要到了晚膳时分,一路酒楼不断,菜香幽幽,卷耳肚子适时的叫了一声。
“呵。”明慎笑了,“饿了”
她歪了歪头,发丝蹭在他胸前暗纹刺绣上,带出几根发丝,“要不我们先去吃饭”
反正只要不学习,干什么都行。
明慎看了眼天色,“也好。”
帝京很大,最中心是皇宫,四周围着东九街和西九街。东九街便是达官显贵的府邸,西九街多是平民百姓,还有一些权贵闲置的庄子。
卷耳看出来来明慎正带着她往西九街走。
到一条小巷子旁,骑马便进不去了,明慎说要在巷子口下马,卷耳自然没什么异议。
明慎翻身下马,可不知什么时候卷耳头上的珠钗勾在了他衣服的绣线上。
他下马太快,卷耳头发被他勾着,下意识地跟着他动作,眼看就要栽下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