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耳的这场病到了秋天才算彻底大好,那一箭穿了心肺,若没有明慎带回来的药,她现在早就不知道在哪里了。
“我真的没事。”卷耳无奈,苏嬷嬷扶着她坐在檐下躺椅上,平南王还站在一旁唠叨着。
“囡囡可不能出门。”他伸手给卷耳拉了拉腿上的被子,“等中秋的时候,爹爹再带你看花灯。”
檐下晒不到太阳,苏嬷嬷给她打着扇子,手边放着平南王亲自切的水果。
经此一事,她爹倒是不整天往皇宫跑了,反倒多了许多时间陪她。
“我,想去看看他。”卷耳垂眸,眉目淡淡,半晌开口。
明慎为她去华莲寺求了药,可卷耳在家养了许久的伤,一直没机会去看看他。卷耳只知道,若不是主持有悲悯之心救治明慎,这次真的成了一命换一命了。
平南王闻言叹了口气,“囡囡,明慎他不是良配。”如今他要是再没看出来女儿的心思,那他这个爹也就白当了。
可皇后被废,明慎空有太师之位,如今守在鹿鸣书院,这辈子都和官场无缘。
卷耳微微一笑,“爹爹,你说他不是良配,还是明家不是良配呢”
“便是他自己如何配的上你他现在眼睛都看不见,你想后半辈子守着这样一个人吗”
卷耳眉目轻敛,“可前十几年,也是他一直守着我护着我。”
半晌,平南王哑言,“既然想去,下午便去看看吧。”
孩子大了,他没有陪她成长,陪着她的人,是明慎。
可他这个爹爹,应该为女儿做些什么。
再次来到鹿鸣书院,卷耳心头滋味难明。
明家出了事,所有人都怕跟明慎扯上关系,是以如今的书院早就没有学生了。
卷耳步子缓慢,一寸寸看过这地方。
一片孤寂荒凉。
他便是在这呆了许久么。
卷耳眨了眨眼,身后突然传来声音,“谁”
她脚步一顿,回身望向明慎。
他一步步走进她,明慎闻到了了熟悉的香,勾起一个柔敛的笑,“郡主可是大好了”
明慎抬手,本来想摸摸她的头顶,却忘了她已经长高了,他触到的是女孩子柔嫩的脸颊。
只一瞬,他收回手。
“我都好。”她认认真真看着他的脸。
和风微甜轻拂过面,两个人站在这,竟然有些无话可说。
明慎抿唇,“可要去我的院子看看”
卷耳注意到他手里的木杖,半晌,她说“好”。
他虽眼盲,可脚步却并不错乱,稳稳地走在卷耳前方。
明慎折近院子,在一旁给她撑着门,听卷耳问,“先生一个人在这里吗”
“不是。”木杖抵到石桌,明慎缓缓坐下来,“还有个随侍,他一会才回来。”
卷耳点点头,反应过来他看不见,又轻轻嗯了一声。
“那天,多谢你。”明慎轻轻道。
卷耳淡淡笑了笑,“先生不必这样,我是下意识的,若是给我时间权衡利弊,我还不一定替你挡箭呢。”
明慎说不出什么滋味来。
下意识地,才最真挚,不是吗。
“况且先生为我华莲寺求药,我们也算抵消了。”卷耳温和地劝他。
以前追着明慎讨糕点吃的小姑娘长大了,她声线并没变多少,只是比起以前的稚嫩,如今的她更加柔软。
可明慎不知,这样的温柔,是卷耳在他身上学到的。
门被吱呀推开,“先生,晚上我们可要做桂花咦”
门外跑进来的人挠了挠头,“这位姑娘是”
卷耳回神,看着那小厮打扮的人走过来,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这是平南王府的郡主。”明慎温声道“这是蓝田,是我一个侍从。”
卷耳点点头,但见这小厮这样活泼,以前应该并不是奴才。
“姑娘可要留饭”蓝田做了个揖,看着她好看的脸,“先生烧饭很好吃的,尤其是桂花糕。”
卷耳一愣,“明先生会下厨”
桂花糕她突然想起去年在马场吃那道,和平时味道不一样的桂花糕。
“会做一些。”明慎笑着,“又不是什么厉害的事情,你别听蓝田一惊一乍。”
“你若有空,也可留下尝尝。”
卷耳点头,“好啊,还没吃过先生做的东西呢。”
蓝田奇道,“姑娘也称先生姑娘是明先生的学生吗”
明慎闻言一愣。
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有些不想承认,他是她的长辈,曾经是她的老师。
而卷耳自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看着蓝田抱着菜篮子跑向厨房,卷耳静了静,道“陈柯哥哥和菱姐姐可有来过”
卷耳这么一问,明慎才发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想起过芊菱了,“上月来过了。送了许多伤药,一会你带回去些,我现如今也用不到。”
他面上神情自然,卷耳心中一动。
蓝田在后院喊着,“先生你们可以过来了。”
明慎起身,握住桌边的木杖,“走吧。”
那日之后,卷耳几乎每天都要跑一趟鹿鸣书院,皇帝对他们的关系自然是了如指掌,只是奇怪地没有多说些什么。
九月的天气每每都是大雨倾盆,这日一早,明慎起来的时候便听到外面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