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相处的方式这么些年都是这样, 说近不近, 说远不远。
偶尔几句玩笑还是开得起的。
傍晚夕阳斜斜,店门口洒下金黄阳光,星星点点照进屋子落在奚鹤卿身上,像是在一块冰上镀了层光。
卷耳咬破颗葡萄,抬眼瞧他,“司主怎么过来了”
“接你回家。”奚鹤卿随口说着, 又拿了颗果子。
“哦。”
“对了。”卷耳看了眼鸣金, 回身凑近奚鹤卿, 吐气如兰, “他是我们的人”
果香沁鼻,和他身上刻意的香料不同。
奚鹤卿不动声色离她远了一些,压下那股莫名的感觉, 扯了扯嘴角, “是。”
蓬莱所剩的旧人不多,卷耳也不知底有多少人在替奚鹤卿办事。
这群人里分工明确, 并且不知彼此存在。
“走吧。”奚鹤卿擦手起身,低头看她,又确认一遍, “跟我回府”
自该是这样。
卷耳点点头。
皇城地界讲规矩, 高门里都讲究个四季有别, 不食不时。
奚鹤卿倒不讲这些。
晚膳过后,奚鹤卿罕见的留在了卧房。
“司主无事”
奚鹤卿坐在春榻上,两只手放置脑后, 长腿伸展,曳撒垂地带出个扇面,活脱脱一位贵气公子。
“累了,休息会儿。”
他一双眸子阖着,盖上修罗冷刹,面皮上染了点温和色彩。
卷耳凑过去坐在他身边,榻上的人身子一僵,没睁眼。
一双白嫩的手放置他两侧太阳穴上,轻缓的按着。
奚鹤卿缓缓舒了口气,阴阳怪气的嗤了一声,“劳驾了啊。”
“嗯。”随口应着他,卷耳用了七分力,声调和软,“这个力道可好”
“”
“呵。”
奚鹤卿睁眼,伸手握住她手腕把人拽到面前,卷耳不设防,她没站稳,直直扑在奚鹤卿身上,神情惊讶。
“你做什么”
他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人,她不重,像是春风入怀。
奚鹤卿身子有一瞬的僵硬,显然没想到她会直接扑过来。
他抬手,摩挲着她头上的青玉簪,语气莫名,“我一个阉人,我能做什么”
两人离得近,他话里有些冷,也有些嘲。
是对自己的。
卷耳蹙眉,“阉人怎么了”
他一顿,“你不懂。”
卷耳撇嘴,“有什么不懂的”
“这世上有男人有女人,那有阉人也不足为奇。”
奚鹤卿眯眼,“哦”
卷耳给他讲道理,“历朝历代,都有男人女人和阉人,一字之差而已,不都是人”
“若以后不止有阉人,再有甲人乙人,他们便低人一等了”
她伏在奚鹤卿身上也没起来,只看着他狭长凤眼,“你别有空就想这些无关紧要之事。”
无关紧要之事。
窗子缝里溜进外面几缕秋风,她发丝缠缠绕绕与他的贴在一起。
奚鹤卿定定看着她半晌,心底有什么东西出现裂缝,破土而出。
他垂眸,错开她的视线。
卷耳挑眉。
半顷,奚鹤卿把身上的人扶坐起来,掸袍起身。
“我还有事,你早些休息。”
他大步出门,卷耳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半晌,抬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
秋风透进来,卷耳坐了会儿,回身把窗子关了。
衍朝好奢靡,权贵更爱玩乐,太子殿下最大的爱好,便是把虎豹关入一个笼子,他坐一旁,看着两头凶兽撕杀。
“二位司主觉得,这两头畜生,谁会赢”
笼中的虎豹撕咬声令人牙酸,太子身旁的奚鹤卿只淡淡扫了两眼,面无表情道“臣不敢妄言。”
太子眯了眯眼,转而看风贤,“风司主觉得呢。”
风贤弯腰,“臣以为,自然是百兽之王更胜一筹。”
“哈哈。”太子殿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他走到风贤身边,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风司主错了。”
太子眉目陡然竖起,他展臂接过身边侍监递过来的弓箭,霍然转身,搭弓射向了笼中虎豹
虎啸震天,两只猛兽在原地挣扎片刻,颓然倒地。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意在示威。
奚鹤卿与风贤垂眸无言。
“两位爱卿都错了。”
“不管是虎还是豹,他们的命都在本宫的手里。”太子阴冷的目光从二人面上掠过,森凉道“可明白了”
宫外长道上,朱红宫墙下停着辆马车。
风贤经过那辆车时,声音低低响起,“秋狩”
里面的人淡淡道“安排好了。”
话语散在风里,没人瞧见二人说过什么。
像是最普通的一场擦肩而过。
马车里,奚鹤卿缓缓转动手上扳指,阴冷一笑。
午后日头不晒,秋日的阳光还算灿烂,卷耳一个人逛遍了大半个园子。
她在亭子里坐了片刻,突然看到墙角下毛茸茸一团。
是只小奶猫。
卷耳目光一停,问兰壶,“这猫是谁的”
兰壶顺着卷耳的视线望过去,笑着说,“是司主的黑豆。”
“”卷耳嘴角一抽,看着那只白猫,无奈道“这什么名字”
“司主起的,黑豆捡回来的时候身上污秽不堪,再加上小小一团,司主便给了这个名字。”
说话间,两个人慢吞吞的靠近那只猫。
“还是鸳鸯眼呢。”卷耳蹲下身来,温柔道“小宝贝,来抱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