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熟悉当代社会的规则,永远是她人生路上遥遥领先的老师,对手。
他锁住了她的命脉,几乎就锁住了她,在这个小小的,黑乎乎的箱子里。
沈音之是不会哭的。
即便被嫌弃,被贱卖,被侮辱,被践踏,她骨头很硬,眼泪和爱一样的稀少,光是直直瞅着那个箱子不放。
砰。
窗外天边骤然炸开一朵红色的烟火,耀眼灿烂到了不真实的地步,一如1936年的大年夜。
“差点忘了。”
“你喜欢烟花不是么,今晚的烟花都是给你放的。”
他伸出手,掌心脉络疏浅,指尖修正;
他朝她笑,迷离而又妖冶,像一朵安静开到美艳处,濒临开始枯萎的花。
砰砰砰。
斑斓的色彩照清沈音之的视线,她看了看他,看了看他的手。
—— 那只牵过她,抱过她,利用过她保护过她,又刚刚囚禁她的手。
她明白了。
没头没脑就明白了,为什么他要掐她。
不是想杀她。
原来他爱她。
爱到连他自己都怕的程度。
才要杀。
第64章 哈巴狗
到底还是看了烟花的。
屋外有冬天,秋千,披肩,身旁是冬眠的海,生出模糊的雾。
烟花徐徐盛开在夜空之中,留下如流星般短暂的绚烂光景。
“喜欢么?
沈琛问话,良久没有得到回答。
因为沈音之仍然沉浸在震惊情绪里,正在严肃而专注地想事情。
她在想——
‘爱’这个玩意儿。
传闻爱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看不见,摸不到,又嗅不出味儿的东西。
有的时候它很厉害,能治病,赚钱,创造奇迹,天底下几乎没有做不到的事;
有的时候它又很糟糕。
害你自卑,嫉妒,贪婪,多疑,颓废,绝望,足以彻底摧毁往后的人生。
无论如何。
贵不能卖,贱不能买,爱不讲情面,没有道理。
沈音之并没有亲生经历。
不过生长在百香门内,今天阿娇为爱赎身,明天玲玲为爱被赎身,后天还有个玉儿为了爱,不断推拒富家少爷赎她离开的大好机会。
她看了不少,机灵的得出一个结论:
做歌女是不得有爱的。
有了爱才做歌女,你注定永世不得翻身;
做了歌女才讲爱,你是脏的、旧的妄想,是天堂有路不肯走,地狱无门非要闯的二愣子。
毕竟。
歌女是戏子的摩登化,□□的台面化,文明化,骨子里还得会演,要妓,又保持点儿良家女子的做作。
没人愿意真正爱歌女,你必须想方设法离开这个行当,才有自尊谈情说爱,有资格谈婚论嫁。
可哪有那么容易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呢?
只得效仿那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 —— 你且登台去,在艳艳的灯光下生生剥开皮,抽去筋,鲜血淋漓红肉翻出来,犹如杜鹃啼血般唱上最后一支歌。
他们要笑你就笑,他们要哭你就哭。甭管男人要你扭腰摆臀搔首弄姿,还是女人要你磕头下跪迫切从良。反正你得乞求金主旧客谅解你,恳求尖嘴利牙的长舌妇大发慈悲放过你。再竭尽全力捞上最后一笔天文数字,献给悉心栽培你的红姨。
如此这般仍然大难不死,你成了,你满心欢喜奔赴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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