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然之前还一直都觉得非常奇怪,《岁月流逝的声音》的拍摄地点是一所已经有一定年代的老学校,当时他和江洛成每天晚上约会的时候,选择的也是那一所老学校里废弃的旧教学楼——平常别说是人,连鬼大概都嫌弃那里冷清,就连巡逻的校工都不太往哪走——唯独是那一天晚上,那校工不知道怎么的就跑到那栋旧教学楼里来了,当时他和江洛成简直可以说是抱头鼠串……
嗯,没错,就是他踩着江洛成的脑袋跳窗落荒而逃的那次——当时谨然就坐在窗户上,所以当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和手电筒晃动的光芒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这样糟糕的“背信弃义”举动,还一度让江洛成为之非常恼火。
……现在想来,大概在那一天,有一只肮脏的母耗子鬼鬼祟祟地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跟了过来,不仅在他和江洛成约会的时候躲在教室外面暗搓搓地拍了不少照片,走之前还没忘记通知校工来抓人。
这副油画大概就是徐倩倩当时所拍的照片中的其中的一张。
怪不得她一直那么紧张自己的手机,哪怕是喝个下午茶的功夫也会紧张兮兮地折返回来拿,看着其中原因只不过是因为她的手机里装着和她那个同样紧张得要命的假名牌包里一样多见不得人的小秘密……
谨然想了想,随即猜到,这样的油画不是一两天就可以画成的,所以当他还是仓鼠阿肥的时候曾经在徐倩倩的画室里看见的那副用白布蒙起来的油画,大概就是这一副。
谨然默默地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当黑发年轻人很冷静地坐在沙发上开始整理思路的时候,这一边,他的经纪人已经快癫狂了:“徐倩倩这是什么意思?这男人是谁?江洛成?还是姜川?她到底知道些什么——不是说她不知道你和江洛成的事儿吗?啊?我了个去啊,早就告诉你不要招惹她,那就是个疯子,你看看看看看看,现在好了吧!为了个莫名其妙的好莱坞龙套值得吗!!!!”
谨然想了想,面对经纪人先生那么一大串的疑问,他只是很淡定地回答了一个:“徐倩倩大概是看了早上的记者招待会录像。”
“她当然看了!”方余微微瞪大了眼,“肯定是看穿了你下午对于《神秘种子》角色问题的回答,知道你是故意的,不然也不会气成这样跟你公然开撕——这他妈是想要逼你出柜啊啊啊啊啊啊!”
在方余的咆哮声中,谨然笑了笑不置可否,他没有告诉方余,徐倩倩这个反应虽然多多少少有是因为关于《神秘种子》角色问题上谨然害得她脸都被打肿这件事——但是,这个女人愿意把手里头最大的筹码以这种半开玩笑的形式放出来,无非是看过了今天下午的记者招待会,然后谨然最后一句“我觉得我是被谋杀”让她彻底慌了神。
在感觉到了谨然的敌意后,她将这张由照片直接临摹的油画以“开玩笑”的形式放出来,无非不是在隔空对着谨然发出无声的警告罢了……大概就是警告谨然如果再不老实点儿闭上嘴,她也会将“玩笑”变成可怕的“现实。”
“……”
思及此,谨然从最开始开间油画时的微微诧异到现在,反而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片刻后,黑发年轻人不以为然地直接转了徐倩倩发的那条微博,并且还顺便艾特了一下姜川,欢快地打字说:【有人给我们画了一幅不得了的画像!】
此时微博上众粉丝见谨然也转了,纷纷由之前徐倩倩插刀的事情转移注意力,这条微博转发量巨大,一堆人在下面刷“官逼死同人”“我才没有一眼就认出那个坐在窗户上的受是我然[doge]”“徐倩倩你居然会画画”“姜川一脸宠溺也是很到位”——
其中,也有那么一两个眼尖的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并发出疑惑表示——
“我看着好像不像是薯片先生啊。”
“这个有点像《岁月流逝的声音》的场景,这个人……不像是姜川,像江洛成啊。”
“楼上西斯空寂,啥情况?……徐倩倩你确定这是开玩笑?”
不过这几个困惑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了人们兴奋地讨论之中——谨然的转发成功地让网民们暂时放过了徐倩倩,方余还以为他这是被吓到了逼于无奈只能和徐倩倩和解,在万般无奈之下,也登陆上姜川的微博转发了下把这出戏演到底——这种时候,你越是遮遮掩掩,反倒越是显得你有毛病,还不如大大方方的。
混迹娱乐圈这么久,这点规律无论是谨然还是方余大家倒都是心知肚明的。
转完了微博,方余显得有些暴躁地将手机一扔:“你和江洛成到底怎么回事?啊!!!!!”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谨然耸耸肩,“大概是约会的时候,被徐倩倩拍到了——所以现在江洛成才会对她这么言听计从乖乖就范,跟她炒那些绯闻,估计也是徐倩倩在拿这些照片威胁他。”
方余微微瞪大眼——双眼之中有显而易见的不安和恐惧。
很显然他担心的不是江洛成。
而是担心无论是江洛成还是袁谨然,他们两个之中若是有一个没“伺候好”徐倩倩……方余不停地重复着“就为了一个角色你们俩都疯了”这样的话,谨然见他似乎完全误会了目前的情况的严重性和重点,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把徐倩倩包包里的那个零件的事情说一下,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开口,这一边,江洛成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谨然看了一眼直接挂掉,没等多久,徐倩倩的电话也打了进来。
这一次,谨然接了。
在经纪人先生不安的注视下,谨然刚开始说话语气还算是相当客气,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总之方余先是看见黑发年轻人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他低低地应了一声表示“我都知道了”,在方余还没来得及搞清楚他说的所谓“知道了”是知道什么时,却听见谨然用特别骇人的语气说——
“你要做就放手大胆去做好了,反正大不了就是大家拼个鱼死网破?哦不对,我现在赚的钱够我吃一辈子,哪怕我现在立刻因此而被封杀退圈,这些钱也够我下半辈子潇潇洒洒的过了——”
方余听见“封杀退圈”四个字,整个人倒吸一口凉气就要去抢谨然的手机——奈何黑发年轻人像是猴子似的灵活,长腿一迈直接跨过了沙发,一边被经纪人先生在屁股后面追着在房间里绕圈圈一边打电话——
“不过倒是你啊,鱼死网破里,你恐怕得是那条‘鱼’哦徐倩倩小姐。你想想,我躺在夏威夷海滩上看草裙舞喝着鲜榨果汁的时候,你恐怕正蹲在监狱不知道哪个角落哭着写悔过书——这样真的好吗?”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方余听见了类似女人尖叫咆哮的声音。
谨然微微眯起眼:“对,我就是这么不要脸——不过充其量也是不要脸而已,至少我不会为了某个角色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是职业——阿不,这跟职业道德没什么关系了,就是纯粹的人性而已,《人性的劣根》这本书我推荐你去看看,说不定你能从其中找到关于自己的定位——”
跟在谨然屁股后面的方余听见徐倩倩骂他“你没人性”。
“人性是人与人之间的互动情感,当我面对的东西都不是人类的时候,你说我用的是什么性,那就是什么好了。”
谨然轻声笑着挂断了电话。
方余在旁边听得莫名其妙一个字都没弄明白——这会儿只是紧绷地坐着在那儿看着谨然,方余眼睁睁地瞧着后者挂断电话后,一扫之前在电话里那谈笑风生、胜券在握、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模样,面色阴沉地将手机关机往沙发上一砸,一脸爆出相当一大串儿童不宜的脏话!
“我不懂啊,然哥,我管你叫然哥了,我真的不懂啊,”方余看着暴跳如雷的谨然,整个人都特别莫名其妙地说,“就为了一个好莱坞的龙套,你们俩有必要到这地步么?……还扯到做到,相信我,曝光一个人的性取向顶多就算是侵犯隐私,真的不至于让她要蹲大牢还在里面哭着写悔过书……”
“是吗,”谨然说,“那杀人怎么样?”
“会被枪毙。”
“在那之前会哭着些悔过书吧。”
“……”
“所以,《神秘种子》的角色这只是整件事的起因,但是,能让徐倩倩火烧屁股似的打来这通电话,很显然不是因为这个——被人嘲笑有什么关系,哪个明星没有被人嘲笑过?”
“别告诉我是为了江洛成。”
“都说了,这个破烂就让徐倩倩捡去好了,我不在意。”
“那到底为什么——”
谨然想了想,在沙发上坐下来,摁下遥控器让电视继续播放《民国异闻录》,黑发年轻人盯着电视屏幕里自家“师弟”那张帅得突破天际的帅逼脸,眼睛眨也不眨,却问方余:“你还记得华通公司死活找不到的那个广告牌零件吗?”
方余:“记得,下周就准备开庭了,我觉得我们公司搞不好是能——”
“哦是吗?那我表示其实你可以通知公司那边准备撤诉了,”谨然淡淡道,“我在徐倩倩的包里找到了那个零件。”
方余:“…………………………………………………………………………………………………………你说什么?”
方余彻底傻眼了,他觉得之前那一秒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毛病。
谨然却一脸淡定:“为了被我唱掉的那一首《谁在听》;为我得到的所有奖项以及夸赞;为了被我抢掉的暗恋了七八年的男人;也为了几乎要被我抢掉的《神秘种子》这部电影里的角色——‘徐倩倩蓄意谋杀当红明星、影片竞争对手袁谨然未遂’——唔,相比起‘徐倩倩插刀袁谨然’来说,这个头条够不够劲爆的?”
方余整张脸都快僵掉了,他低下头,努力不让自己的下巴掉到地上,摘下眼镜揉揉眼睛又用手背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你、我……谨然——这种话不能乱讲的啊!!!!”
“今天记者招待会上,我都说了我是被谋杀,你以为我开玩笑么?”黑发年轻人瞥了一眼自家经纪人先生,淡淡道,“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在工作场合开这种玩笑——还有,最近我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躺在床上看美剧看英剧,你倒是什么时候看我乖乖地拿起了砖头似的福尔摩斯全集?”
方余:“……”
谨然:“就是这样。”
方余:“可是你怎么知道——”
“这是个偶然,你就当我在植物人的时候得到了天启吧,剩下的不要多问了……那零件现在还放在徐倩倩那里,不过不出意外今晚她可能就会想办法处理掉它——刚开始没来得及处理掉应该也是这女人第一次犯事儿,不敢处理,无论是丢到河里还是埋在土里,只要是做出了行动就会被发现蛛丝马迹,比如某月某日,有人意外目睹当红女星在河边扔下什么东西后匆匆离去?”谨然嗤笑了声,“最安全的方式就是把唯一的证据留在身边可以看得见的任何地方……”
“那现在?”
“她应该慌了神,无论我怎么知道的她都会觉得我随时可能会报案去抓她,而这时候那样东西再留在她身边就不安全了。”
谨然说着站了起来,一把抓过放在茶几上的车钥匙。
方余微微一愣:“去哪?”
“去看着她把东西扔哪了,总不能到最后弄了个死无对证我吃了个哑巴亏吧?”
“那你就不应该告诉她——”
“不告诉她她就肆无忌惮地把我的事情说出去了,到时候哪怕是我再报案抓她也没有任何意义……‘要挟’这件事是以威胁对方换取自己的利益为条件存在才有其存在的必要性——现在我们最多是算一打一平局,我并没有准备让我事业毁在那个女人的手上,而且现在跑到夏威夷看草裙舞过养老生活似乎也嫌早了些,所以现在我——”
谨然一边说着一边拉开自家公寓大门,却在还没来得及一脚踏出去之前,话语戛然而止,整个人愣在了门前,他微微瞪大眼,像是见了鬼似的瞪着门外——
“姜川……姜川?!”
坐在沙发上的经纪人先生也跟着猛地将脑袋转了过来——
是的,门口站着的是姜川。
此时此刻,男人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正面无表情地站在谨然的公寓门前,微微低下头跟比自己稍矮一些的黑发年轻人对视着,直到谨然稍稍收敛起脸上的错愕,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地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早就来了,你们在里面讨论热烈,我就没敲门。”姜川似乎觉得眼前的人这样的反应还挺有趣,一边用淡定的声音回答,一边将僵硬在门前的黑发年轻人手中的车钥匙拿了过来,想了想后,不等后者再提问就直接补充道,“所以,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