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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吾点了点头,仿佛并没放在心上,而是拉着晏迟进了屋。两人刚刚坐定,一旁的静成正在烫酒,从里头探头出来,道:“东吾千岁可喜欢小殿下了。外头冷,我给两位主子温点甜酒。”

摇篮里的殷焕还没意识到照顾她的一个哥哥出嫁了,门帘声响时,她才又睁开眼,圆润乌黑的眼睛看过去,然后又舔了一下手指尖儿。

婴儿到处都是软绵绵甜兮兮的,浑身奶味儿。自那天搅扰了她母皇的好事,每次殷璇过来,都要跟焕儿“交流”一会儿。

这小家伙许是懂得,她爹亲在时,无比得乖巧,但殷璇到身边,她是说哭就哭,一点面子都不给。

除非殷璇目光沉沉地望过来,她就消停了,翻个身背对着母皇,转眼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东吾是名字,他不姓东,他的姓巨长,大概有六七个字的那种,名东吾。

第65章 垂帘听政

两人在明德殿内聊了一会儿。案上放了一碟雪白软糯的糕点, 东吾素来喜欢过来吃东西,一边吃一边看晏迟绣香囊,看着他绣的两只白鹤在山水前栖息, 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晏迟见他认不出来绣得是什么, 有点不好意思, 问道:“你觉得……像什么?”

东吾咬了一口糕点,试探道:“……水鸟?”

晏迟手指一顿, 默默地把绣品放了回去, 抬手敲了敲他的手背, 道:“吃东西不能说话。”

东吾总是被他说, 早就习惯了, 对着他笑了笑,放下糕点擦了擦手, 又过去看焕儿。

焕儿躺在摇篮里,身上穿了一件短绒红色小袄,脚上戴着金色篆刻字迹的脚环,上面各有一个小铃铛。东吾伸手探看了一眼上面绕了一圈的刻痕, 写的是“四海波涛俯首”、“天下风浪安宁”。

上面的字迹有一些熟悉,好像是殷璇的字迹。写出来后让工匠照着临摹篆刻出来的,抚摸过去,稍稍有些熟悉。

东吾其实对中原汉字并不熟悉, 但因来宫中久了,有晏迟帮着,倒也学会了许多, 辨认这十二个字倒是不成问题。

波涛俯首、天下安宁,即便是并不太懂得汉字寓意的东吾也觉得分外贵重。

他伸手拨了一下那对脚环,从内侧见到隐蔽的一个焕字,证明是赐给皇长女、独一无二的恩典。

“哥哥。”东吾回过头,看向榻上之人,忽地屏退了四周伺候的人,看向他道,“如今你到了这个位置,若无大事,难以寸进,只有……只有焕儿立为储,立为太女,才有些希望。”

晏迟放下手中的东西,转眸看向他,注视了他片刻,才问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心里想着哥哥,”东吾回到他身边,凑过去道,“我想着,若是□□后眷顾,有了别的孩子,想记在我名下一个,也不至于千里浮萍,无所依靠。”

晏迟静默地注视着他,忽道:“你是因为想着这个,才……”

东吾立刻警觉,他脑海中在对方口中的这几个字落地时绷成一线,听到他晏哥哥字句清晰地问他。

“……才对临幸之事毫不着急的?”

东吾心中骤然一松,觉得背上冷汗冰凉,下意识道:“我年轻,又不急。”

晏迟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恰逢这时外头静成过来,敲了敲门框,道:“两位千岁,酒温好了。”

晏迟伸过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看着静成进来,从厚重门帘间端进来一盅飘香的甜酒,内里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是去年重阳时摘的菊花,陈酿了一年,制法独特,从尚宫局特意送来的。

静成进来给两人端酒,斟了半杯,随后靠近晏迟,低声道:“外头有苏千岁的人,方才下了点雪,赶得晚了些,来给您送金印金册。”

这才哪儿到哪儿。阿青刚一出嫁,拨过来的人还未到,就先把事务交过来了。

静成讲话声低,但晏迟不避着东吾,也便没有让苏枕流的人在外头等,而是道:“请他进来。”

东吾捧着一小杯甜酒,一口一口地喝,从肺腑一路暖下来,把方才来之无由的惊心压下去很多,他是喝惯羌族烈酒的儿郎,竟在大殷的深宫中饮用这些如水之物,都觉心口烧灼。

他真的是千里浮萍,山川异域。看得清的人只有相伴已久的晏迟,晏哥哥是他见过最好最温柔的人,一旦想到会有在其面前展现本性的一刻,就觉得似被脱掉一层皮。

他的故乡太远了,殷璇的态度也十分鲜明。这个心冷如冰的女帝陛下,心里只有那么一丁点的柔软,全都放在他晏哥哥身上。东吾最大的聪明就是能够果断舍弃,能够及时放下。

人间有那么多的爱而不得,山河的子民上有衣食之难、命运之争,折磨得岂止他一个人呢?

外头门帘声一响,苏枕流身边的寒水从门口绕进来,停了一刹,给两人请安道:“给元君千岁、良卿千岁请安,福泽安康。这是我们主儿交过来的册印,原本处置宫务的印是一大一小的,主理的那个在兰君千岁那儿。”

寒水语罢,将呈上来的东西交到静成手上,随后又道:“我们主儿有句话给您,应千岁脾气直,您素来温和,辅弼事务,须得辛苦了。”

晏迟点了点头,让人将这位送出承乾宫。那边刚一出门,便听见身侧东吾小声的抱怨:“他倒是急,难不成是急着带大皇子殿下不成?”

晏迟伸手掀开金册,想了想,道:“相处下来,我只觉苏枕流随意淡漠,整日游玩听戏,也许是真的想自在一些。”

东吾从旁看着他,半晌才道:“但愿是这样。”

两人谈得晚了些,东吾饮了酒,便该回去了。门前侍奴为他移开帘子时,正看见道淇在院门外头,捧着托盘穿行而过。

应当是做了插花换香的事务,这是除贴身侍奴与内院伺候之外最轻省的活儿。因为插花等务,都是从小精细培养出来的少年才会,故而适合道淇。

在宫中,这种事儿一般是安排给年迈有功的爹爹和翁父的。

东吾在门前停了一刹,正要迈出去,忽地被晏迟抓住了手腕。他过回头,看到对方柔润的眼眸注视着他,目光温和平静,似有所指:“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东吾怔了一下,听到他继续道。

“入冬了,很快就是新的一年,有些首尾,该结束,就结束了吧。”

东吾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答应下来的。聪颖如他,而通透敏锐如晏迟,话语至此,已算是全然说出来了。

他紧了紧披风,走过明德殿外那些落了薄雪、复又雪迹融化的凋零花朵。走出承乾宫,望了一眼远处正与他人说话的道淇。

光线模糊,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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