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安自然也认不出寒崚,毫不犹豫抬掌朝着寒崚袭去,寒崚神掌抵挡他的攻势,微微蹙眉:“宴安。”
宴安不闻不听,只继续对着寒崚出招,寒崚并不回击,只躲着宴安的攻势,一旁的小若盯着寒崚,脸上的神色十分奇异。
大约是见宴安确实已完全陷入了混乱,寒崚扬手,风雪骤然增大,如同天罗地网,紧紧将宴安包裹,不过一瞬,宴安便整个被冻住了。
一旁的小若仍呆呆地看着寒崚,寒崚看了她一眼,不带感情地询问:“你便是那个……什么若?”
小若点点头,又摇摇头,又点头,一脸困惑地看着寒崚。
寒崚正欲再说话,这四周忽然金光骤现,隐有吟唱之声,宏伟之乐。
小若道:“这又是什么?”
下一刻,天帝便出现在了小若与寒崚身边,他与我后来看到的样子相差略大,一点儿也不憔悴,但面色十分难看。
天帝看一眼已成冰人的宴安,似是忍着怒意一般,对寒崚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寒崚道:“若他杀了毕生所爱,等意识清醒,知道此事,魔胎之力必然爆发。”
天帝道:“那又如何?这是他自己的命数!你即便是神尊,也不该逆天而行。”
寒崚神色仍然淡然,语调却有一丝变化:“天帝,逆天而行之人,分明是你。我知魔胎彻底爆发后,若能取其筋骨食之,便可使你逐渐丧失的功力与修为大增,甚至更胜从前。然,虎毒不食子,天帝,你此招太过了。”
天帝道:“他本就是我的孩子,是我赋予他生,为何不可让他死?!”
寒崚道:“万物有时尽,天命不可违,你登上天帝之位,已有数千万年,算算时间,也该入合真境了,何必执着于此,不惜与魔界女子诞下一子,用以续命。”
天帝神色越发疯狂:“万物有时尽?那为何你们神尊便与天地同寿,与万物同辉,永生不灭?!你自己永远可以如此高高在上,竟要劝我早早入合真境等死么?!”
寒崚面色不变:“待时机一到,我自也有消亡的那一日。仍是那句话——天命不可违。”
天帝道:“天命不可违?我偏要逆天改命!”
天帝话音刚落,扬起右手便击向寒崚,寒崚轻飘飘地闪过,哪里料到天帝意不在此,这不过是虚晃一招,真实意图却是下边被冰封着的宴安。
天帝左手对准宴安,源源不断的法力使得宴安周身的冰很快消融,寒崚再要阻止,已是有些迟了,天帝与寒崚对抗,吐出一口鲜血,以身躯抵挡寒崚,与此同时,宴安破冰而出,神色愤怒更胜方才,周身的魔气已有惊天之势。
一旁的小若不自觉“啊”了一声,这一声十分的坏事,宴安循声看了她一眼,只不过蹙了蹙眉,一道黑气自小若体内贯穿而出,小若维持着惊讶的神色,寒风拂过,整个身子化作一团黑气,就这样消散在了白雪之中。
寒崚一掌拂开天帝,伸手去抓小若的魂魄,然而什么也没留住。
这是我第一次在寒崚脸上看到接近于不快的表情,他回眸,看一眼倒在地上,虚弱却兴奋的天帝,天帝咳了几声,却笑着说:“寒崚,你终究不是万能的!这世间之事,终究不会永远按照你的想法走……如你所言,万物有时尽,或许,你的尽头,也确实快要到来了!”
宴安杀了小若也并未因此抑制住魔性,反倒更加疯狂,天帝痴痴地看着他,似是已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将来重新强悍的模样,寒崚冷眼看着,足尖轻点,同那些雪花一起落在了宴安面前。
宴安对于挡路之人,只欲杀之后快,但他仍不是寒崚的对手,寒崚与他过了两招,便将他重新冰封,一旁的天帝道:“咳……寒崚,你这样拖时间,又有何用!只要他清醒后,晓得所爱之人已死,一定会化为魔胎!”
寒崚道:“他不会知道此事。”
天帝脸色一变,寒崚已对着宴安施了个诀,又一挥手,躺在地上的天帝便已不见了。
寒崚的声音融在风声中:“天帝,还请你在合真境内好好反省吧。”
寒崚看一眼被冰封着的宴安,迟疑片刻,右手翻转,将一缕魂魄抽出,那缕魂魄洁白如玉,寒崚小心地将它收起,转身消失不见了。
寒崚与天帝消失,周遭的场景也瞬间正常起来,只是小若柳若两人都已身亡,且都是灰飞烟灭的下场,最重要的是,凶手都是同一人。
若我方才所见的一切非虚,那传说中,因柳若之死而发狂的宴安,只是因为寒崚更改了他的记忆,所以不再记得,真正杀死柳若的人,是他自己。
宴安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所以也没有变成魔胎,而是恨上天帝与寒崚,自此入魔。
至于天帝,之后所谓的闭关,大约也是被寒崚给丢去了合真境,直到寒崚使用溯回轮,功力大不如从前,恰逢宴安攻上天界,天帝趁机出关,又被宴安打成重伤,只好再次回去修养。
只是他从未放弃要将宴安吞噬之心,始终观察着宴安与寒崚的动态,直到不久前在昆仑,他看准时机,再次出现,想要将已十分危险,随时会变成魔胎的宴安给带回去。
这其中有两个误会,后来天下人误会是天帝与寒崚杀了柳若,是一个误会。
另一个,就是小若这人的出现,显然寒崚认为她是那个凡女。
我本还指望看着宴安清醒后是如何入魔的,不料思索之际,场景忽然一转,已到了桃夭山上,寒崚立在悬崖边缘,神色沉静,犹如雕像。
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悬崖边几株若萍草迎风而当,月光下那点点血迹看起来已近乎要消失一般。
不,不是这个……
搞错了!
我的无声呐喊寒崚自然听不见,他伸手,摘下一株若萍草,托在手中看了一会儿,再次消失了。
场景再次随着寒崚的消失而转换,这一回,来到了再熟悉不过的昆仑山。
寒崚手中捧着一株若萍草,绕着小屋走了一圈,似是在思索何处更适合它的生长,最后寻到了一处地方,小心地将它栽下,而后给它缓缓输入自己的法力。
本因昆仑山太过寒崚而耷拉着的若萍草重新舒展开了枝叶,寒崚又在它的周身凝气,做了个结界屏障,让若萍草得以安稳地生长。
最后,他还弄了个草棚出来,草棚之下一株若萍草,一个长凳,仅此而已。
这看着十分可笑,却成了往后漫长的年月中,我零碎记忆中,再也不曾更改的场景。
日影流转,时光飞逝,寒崚照料着若萍草,说是照料,也不过是偶尔灌输一些灵力,大部分时间里,他坐在旁边的长凳上,身姿端正,面无表情,一身白衣几乎要与周遭的雪融为一体。
这苍茫大地他独行的场面,形容起来实在是十分孤寂,可孤寂二字,与寒崚搭不上任何干系,与他而言,大概只是坐在那儿修炼罢了。
再之后,这株在风雪中,有幸得寒崚照料许多年的若萍草,终于有了意识,但精怪只有跟着学的本事,而寒崚不笑不哭不说话,若萍草便也是个哑巴,每日抖着叶子,大约十分想表达点什么。
如此过了许久,寒崚才像是终于发现若萍草有极强的表达欲,第一次张了金口:“嗯?”
这一声“嗯”,是若萍草此生学到的第一句话,只见她抖起了叶子,反复学习这句话:“嗯~嗯?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