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2 / 2)

辞岁礼那天又下了一场大雪,天地间雾气迷蒙,湖面上腾腾袅袅的白烟自水面升腾。

紫袍宫人自内殿鱼贯而出,得谕众人迈着小碎步结伴去了御花园本搭好的台子旁传谕。

江煦之负手而立于群树下,成片冬树开出遮天蔽日的树冠,枝干上攀满藤蔓。

古川撑了把靛青色的墨画伞,立于江煦之身旁,伞面静载氤氲雾气。

一身浅白色素净的锦袍,石青色的狐裘,衬的男子谦和矜贵,清风霁月般温朗皎洁。

衣衫得体,气质上是说不出的养尊处优,只是他面色过冷。

早间出门时只听下人同他说,郁清梨天还没亮便走了。

正出神的想着,便听身后有一宫人轻声唤了句:“将军?”

江煦之回过神,转身看去,不露辞色的微抬下巴,轻轻嗯了声。

听得那小宫人躬身笑道:“雪下大了,陛下说观礼席回转俯和宫,烦请将军随奴移步至宫内,席位已摆好。”

身后许些大臣已经被宫人领着朝俯和宫走去,江煦之也未迟疑,便任由小宫人一路带路。

入了殿内,已有多人落座,江息溪方才说要去找江蕊,这会儿瞧见江煦之,和江蕊说了句,阿姊,我过去了,旋即迈向他们的席位。

偏江煦之没瞧见郁清梨,他原是想瞧瞧,到底是哪位公子哥,就把郁清梨请了去,现下没瞧见,难免吃味。

心下想,他倒是要仔细瞧瞧,就是什么个绝世公子,能将牙尖嘴利的小狐狸拐了去。

拐走他小狐狸的,定然非善类。

旋即冷脸落了坐,却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回身望去,倒是白玲,白铃做他身后,笑着冲他举杯,江煦之冷淡的点了点头,无甚心思应付旁人,又听宁奕在喊他。

宁奕背着手落了坐,坐在他身边,瞧见江息溪在身后剥着橘子,伸手一把夺了过去,江息溪尚在愣神,便见那橘子皮在宁奕手中三下五除二的剥了个干净,随即还回她手里宠溺道:“真笨。”

江息溪忍不住皱起眉头去瞧宁奕,却见他嘴角勾起,目不斜视,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江息溪想了一会儿,才将那橘子掰了一半送进嘴里,酸的她眉心一拧,吐了吐舌,不肯再吃了。

宁奕忽然伸手又取了颗橘子,小心的拨开后,吃了一口,眉头舒展,笑意渐深,然后丢给江息溪淡声道:“吃不掉了,你帮我吃了。”

江息溪看着站起身子拍拍屁股要回自己位置大宁奕,脑子懵成一团,她是专吃别人吃不下的?

但又不好丢,随手掰了一半放进嘴里,原先的酸涩瞬间自唇齿间兜转成蜜意,好甜。

宁王的位置与宁奕设在一处,宁奕正懒洋洋的同身边年轻公子说笑,便听身后有人惊喜道:“瞧,那是谁,永乐郡主。”

话中充满爱慕之意,顾采薇在京都素有才女之名,爱慕她的青年才俊自然不少。

得了这般夸赞,宁奕自然也不觉奇怪,只是斜斜扫了一眼,又瞧了瞧那边又在剥橘子的江息溪,嘴角勾了勾,轻轻道了句:“还是她好看。”

又听身后有人问话:“今年拔的头筹得,你说会是谁?”

一男子略一沉声,随即道:“我瞧着今年琴大抵是瑾妃,画嘛,看永乐郡主要抽哪一门的签子,若她抽的是画,那么画的头筹,自然是永乐郡主,若是舞,那舞便是永乐郡主,不论是哪一艺,郡主自少不了。”

“你小子,倒是会说话,今日可算是称了你的心,临着郡主后面。”

两人齐齐笑出声。

*

众人闲闲散散的聊着,江煦之坐的端如松柏,眼睛却时不时抬起,侧瞧向门边,皆不见郁清梨的身影,心下纳罕,莫不是她并不打算来辞岁礼,而是同那人约好外出游玩?

一时间竟有几分坐不住了,他便是知道的,昨日就应不由分说,将她绑去了嘉印府,早晨一醒就将她抓来宫中,也好过她自己长腿自己跑,以前竟是没瞧出这小丫头这么有主意。

奈何这心思也只能想想,而今郁清梨究竟喜不喜欢他,他自己也拿不准了,不敢多进一步,只怕吓退了她。

若是以前的秉性,瞧上了,也是敢直接压在身边的。

那时候便是连宁奕最爱的佩剑也要夺了去,任由宁奕哭喊也不还。

而今竟然面对个小丫头,慌了手脚,不敢进一步,却也不舍得退一分的。

一是有几分好笑,真是丢了他平素的英勇。

江息溪伸开掌心,拖着枚橘子送到江煦之面前,江煦之蹙眉不悦的问道:“做什么?”

“你别看了,来的,吃个橘子罢。”

“不吃。”

江煦之冷冷扫开她的手,便见郁清梨出现了。

她自门边入殿,随着苏顺仪一道挽手入内,花团锦簇的被女婢簇拥在中间,背光中瞧不见她的模样,却能嗅到入室的芬芳,花果香气混着脂粉的味道,叫人竟有些混混沌沌的只想做梦。

她的轮廓线借由外面的光亮镀了层柔柔晕影。

江煦之眯起眼睛,原先还尚且冷着的脸,忽然柔和了许多,嘴角竟是毫无察觉得勾起,伸手夺过江息溪手中的橘子,丢进口中,缓缓咀嚼了起来,汁水在口腔中迸发,薄膜破裂,橘香四射。

江息溪嫌弃的瞧了他一眼,江煦之道:“抢你一个橘子便也记上了?”

江息溪嫌弃道:“是橘子的事么?怨不清你以前没喜欢的姑娘,我可谢谢您早几年没爱过谁。”

伸下手搓平了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自郁清梨和苏顺仪一出现,便惹的殿内一阵窃窃私语,有人没认出这是郁清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