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果真往后退了几步,方梧桐抓着沈流萤上前,拿起油纸伞,撑到了她头顶上来。
沈流萤在这时又对长情笑了一笑,还冲他眨了眨眼,就像在与他玩笑一般。
若真真是危险的情况,她又怎玩笑得起来。
长情虽然心里万万个不舍得沈流萤离开他身边,不过既然萤儿让他放心,他又怎能不相信萤儿。
方梧桐撑起长情放下的油纸伞后,对从方才开始便一直一言不发的白华道:“师弟,走了,你还要在这儿杵?”
白华看向长情,朝他微微抱了抱拳,然后转身离开。
沈流萤听着方梧桐对白华的称呼,颇为意外。
这位姑娘竟是白兄的师姐?
长情看着沈流萤登上马车,看着马车离开然后消失在雨夜里,他周身下着的雨像是遇着了极寒的温度一般,竟是在半空中固化成冰!
不仅如此,以他为中心的方圆三丈内的地上以及半空中的雨水全都固化成冰!
他的双手,更如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寒冰,冰冷,透着森森寒意。
他的面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可他的双眼,却渐为腥红之色!
他的身上,杀气凛冽。
若非沈流萤方才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妄动,只怕方才他已在方梧桐还有白华面前露出了这一面,可沈流萤要做的,就是不让外人看到他的这一面。
不是她信不过长情的本事,而是在不知道对方目的的情况下,不可大意更不宜妄动。
而且,若是长情动手了的话,方梧桐必死无疑,沈流萤觉得这个姑娘虽挟持了她,可对她并无伤害之意,罪还不至死。
虽知沈流萤不会有事,可长情心底的怒火就像是带着杀意的烈焰,熊熊难熄。
忽然,雨夜里又有人来到这东郊石桥。
可这人尚未靠近石桥,他便觉一股森寒透骨的寒意席卷他全身!
不,不是感觉,而是真真切切发生的肉眼可见的事情!
他的双脚,此时竟是被寒冷的坚冰包裹!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往他身上蔓延!将他的身子冻结,令他再也迈不出半步!
与此同时,本是站在石桥上的长情慢慢朝这人走来。
他每走一步,他脚下所踩之处便会化为寒冰,他周身的雨水也凝结成冰,啪啪地往下掉,掉在结冰的地上,断碎成屑。
来人看着杀意凛冽如鬼魅一般的长情,看着他那双赤红如血的双眼,慌道:“公子!属下……属下有过!求,求公子饶命!”
只见这人面色青白无一丝血色,头上头发稀薄枯黄,贼眉鼠眼,偏偏嘴唇腥红,就像是刚饮过血一样,可这样模样诡异之人的声音竟是不男不女锐声锐气,让人听着直觉浑身发颤。
这人,不正是白日里抓走方梧桐的那人?
男人此时面露惶恐之色,骇然到了极点,他还想再与长情解释什么,可他却再也没有张嘴的机会。
因为那从他脚上迅速往上蔓延的冻结他身体的寒冰此时已经蔓延至他的嘴上,将他的嘴巴冻结!
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嘴被冰冻而什么都做不了,除了恐惧,他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便是他的眼睛,都一并封在了这寒冰之下,将他的所有恐惧,都定格在了一刹那之间。
长情没有听男子解释方梧桐为何会从他手上逃跑,他不知道,此刻的他也不想知道。
此刻的他,只想——
长情抬起手,将掌心轻轻贴上他眼前这一大块冻结着男子的寒冰,他的脚步没有停,他仅仅是将手轻贴到这块寒冰之上,他仅仅是从它旁边走过而已。
而当他从此经过且将手从寒冰上拿开时,只听“咔咔”的破裂声从寒冰中响起,而后只见这块怕是匠人用大铁锤来敲都极难敲碎的寒冰块竟是轰然碎裂成碴!
连着被冰冻在里边的男子,一并碎成了碴!
此后三日,远在京城的官无忧收到一封信,他看罢信后啧啧道:“哎呀,这血鬼究竟是做了什么让我们楼主大人生气的事情,竟是要将整个十六楼都除掉?”
而秋容在见到长情时,什么都不敢问也什么都不敢说,只是跪在了长情面前而已。
长情看也未看他一眼,只是冷冷道:“该怎么做,你自己知道。”
“是,属下知道。”秋容恭恭敬敬应声,然后站起身,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剑,再将自己的左臂抬起,紧着将手中锋利的长剑毫不犹豫地朝自己左臂上挥!
他竟是要砍下自己的左臂!
锋利的长剑只差一分就要削下他自己的左臂的一刹那,只见这长剑受了什么外力往旁偏了开去,以致仅仅是在秋容的左臂上剌了一道血口子而已。
只听长情这时又是冷冷道:“罢了,饶你这一回。”
秋容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长情。
长情看了一眼秋容的左臂,而后转身走了。
萤儿明日回来若是瞧见秋容失了一臂,只该自责了。
秋容怔怔看着长情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以致连感谢的话都忘了。
他只是觉得,他的主子似乎……变得比从前仁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