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炤进了屋掀开帐子,见越绣宁懵懵的拥着薄被坐在床上,忙笑着伸手想帮她:“醒了?起来吗?”
“不用管我,相公你是要去劝说宋学士他们俩了吧?我昨天有件事想和你说,但是总忘了。”
“什么事?”林炤笑着问,忍不住在她滑腻的肩头亲了一下。
越绣宁刚醒来还有点懵,听见林炤的脚步声才喊得,这会儿使劲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道:“天下百姓都重孝道,之前就想每年定两个时间,分别为母亲节和父亲节,专门让天下百姓们在这一天为自己的母亲和父亲过节……当然了,咱们尽孝的日子多,这件事只是我心里想过,后来想想年节什么的已经很多便自己也就否了。不过倒是可以和那两位倔老头说一说。”
林炤愣了会儿,主要是没想到越绣宁居然还有这样的想法,觉着突兀又怪异,但是想了想也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点头笑着道:“知道了,我懂。”
越绣宁听他懂了,点头又重新扑倒在了枕头上:“那就快去吧,别打搅我睡回笼觉。”
林炤好笑,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亲:“好,你睡吧。”
给她将被子轻轻带上来,又亲了一下,这才起身放下帐子,出来随手关上门,对宫女们摇头示意不让这会儿进去。
宫女们就知道,皇后还不起来,还要继续睡。于是继续在外面候着。
林炤倒并不着急过去,先沿着游廊走到了坤宁宫的花园中,转了一大圈,听听鸟叫闻闻花香,锻炼锻炼腿脚,转到了宫门口,这才将脸上的微笑收了起来,稍微的严肃了些,从坤宁宫出来,往崇阳门这边而来。
远远得,福公公斜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已经筋疲力尽的样子。
两个太监站在他身边,另有四五个太监或者盘腿坐着或者跪着,围在那两个跪在蒲团上的老头身边,还有一个太监端着水,似乎是在劝其中一个老头喝点水。
从坤宁宫出来就跟在皇上身后的太监咳嗽了一声,喊道:“皇上驾到——”
那边所有的人都一激灵!
然后就是立刻的七手八脚的忙爬起来,福公公被搀扶着起来急忙躬身过来,围在两个老头身边的太监们忙赶紧的跪好,并且让开了前面的位置跪在一边儿去。
福公公过来正要躬身行礼,林炤摆手:“免了,叫你的人都起来吧,辛苦了。”
福公公忙道:“谢皇上隆恩。”
“怎么样,昨晚上睡了会儿?”林炤问道。
福公公当然知道,问的是大学士和大编修,赶紧的躬身:“睡了,大学士睡了有三个时辰,于编修睡了两个多时辰……昨天一天已经撑不住了,晚上要是不睡,这会儿就不行了。”
“太医呢?”皇上淡淡的问。
福公公忙道:“王太医一直在这边,守了有五个时辰了,刚走回太医院了,约莫着过一会儿就会来人换班。”
林炤点了点头,慢悠悠的走到了宋睿和于尘凡面前。
两个人已经跪好了,但是脸上也露出了倔强不屈的表情,八十岁的宋睿似乎是翘着嘴,所以看起来胡子都翘起来了,显示着他极度的不满。
两天两夜没梳洗,头发也有些散乱,鬓边的头发已经飞了出来,看着人就很憔悴。旁边放着桌椅,还有洗脸架子甚至净面刮胡子的用具一应俱全,太监们显然是劝过,不知道这两个老头是为了让皇上看见他们憔悴,还是就为了表示跪在这里没有动,因此头发有点乱,脸上有点脏,身上有点臭,但就是不肯梳洗。
太监早端来了一把紫檀椅子,小心的放在了林炤身后,林炤坐下了,看着一脸倔强的宋睿,脸上也没有笑意,淡淡的没什么表情道:“来人,给大学士和于编修梳洗一下,整理一下头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此邋遢实在不妥。”
福公公忙指挥着太监过去。
宋睿明显犹豫了一下,而于编修就只看宋大学士,老师答应梳洗他就梳洗,老师不答应,他就不答应。
林炤的那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明显起作用了,宋睿就算是八十岁了,但只要抬出父母亲,就不能不遵着,他父亲过世了,但是老母亲还在,已经快满百岁的人了,只要一想到可能对母亲不尊重,宋睿就绝对不能忍受,必须尊重孝敬母亲的!
所以,犹豫了一下,便默许了太监们服侍他梳洗,整理一下头发。
皇上坐在椅子上看着,表情淡然,不过心里已经微微笑了,皇后刚刚提醒的很对,他刚刚在花园转的时候已经想好了,今天跟这两位的谈话,就围绕着父母亲来说,时时刻刻让这两位有感同身受的感觉,这就行了。
谁都有父母亲,皇上为自己的父母亲追封,这本就是人之常情。大学士想搬出来先皇阻挠,林炤就时时刻刻提醒,他也是有父母亲的人。让宋睿时时刻刻想起他自己的老母亲来。
你们两位须发皆白,在朝中也是许多人敬仰,看见了都要躬身到底,尊敬极了的,但即便如此,你们两个人在你们自己的父母亲面前,也得自称孩儿,也得恭敬的孝顺着,你们父母亲想要的东西,你们也得想尽办法送到父母亲身边。
第996章彩衣娱亲
福公公看见原本倔的快要上天的八十岁的老头梳洗了,头发整理的整整齐齐地,心里偷笑了半天了。
他这几天都在这边,自然是很清楚的,这个八十岁的大学士倔的很,说句话能把人顶撞的心口疼。
但就是这么能言善道又倔上天的人,皇上过来淡淡的一句话,居然就能叫他乖乖的老老实实梳头洗脸,可见,这个老头根本不是皇上的对手。
福公公心里已经松了这口气,等着一会儿跟着皇上送这两位回家,然后回宫了。
宋睿梳洗了,于尘凡也就跟着梳洗了。
两位臣子洗漱整理的整齐了,林炤这才问道:“你们跪在这里做什么?”
宋睿清理了一下喉咙,道:“启奏皇上,追封之事切不可行!先太子是被先皇降罪,贬为庶人的,先皇驾崩之前,并无给先太子翻案之说,先太子仍旧是庶民,皇上您怎么能追封一个庶民为皇?先皇地下有知,必然是痛心疾首!此为一。”
“二,先太子身负谋逆之罪,此罪是先皇圣旨下的,无缘无故,无证无据的,罪行是消失了还是没有了?根本不是啊!罪尚在身,怎么能追封皇帝?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三!”
宋睿显然是早就想好了,说着声势倒起来了,一开始因为两天两夜没怎么吃东西没怎么好好休息,人有点委顿所以声音不大,说到三的时候,气也足了,胸也挺起来了,眼睛也直勾勾的盯着皇上了,好像他倒来了气。
“先皇乃是皇上的祖父,皇上回京的时候,先皇圣旨恢复您的皇长孙身份,皇上这才能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是先皇的圣旨!如今皇上没有任何证据,亦没有祖宗的聆讯,就将先皇赐罪的人追封成了皇上,您将我大周的列祖列宗置于何地?!”
宋睿中气十足的质问刚落下。
于尘凡简直配合默契的马上大声喊道:“皇上!万万不可啊皇上!”重重的磕头下去。
林炤先没有说话,等于尘凡声嘶力竭的喊了半天‘皇上万万不可’,然后嗓子突然哑的说不出来话了,这才对福公公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