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把七七递给南山,伸手取下红珠梳与耳坠子,当着商三少的面,使劲地要折断扯断,没想到这首饰不愧是定情之物,还挺结实,一时也弄不坏。商三少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看着她在这儿费劲,冷笑不语。忽然季南山伸手过来,拿过红珠梳,问桑榆道:“不要了?”
桑榆回道:“嗯,看着碍眼,觉得恶心。”话声刚落,季南山用力一折,硬木质的梳子断了。
季南山拿过银线穿着的耳坠子道:“这个也不要了?”
桑榆回道:“相公,一扯两断!”季南山一拽,银线便与珠子脱开了。
桑榆这才觉得解气了些,她瞅向商三少,有种豁出去的意味。商三少虽然脸色铁青,却并不着急,他慢条斯理地问道:“那花胜呢?也不要了?”
桑榆故意道:“哦,那个啊,早扔茅厕了。”
商三少忽然笑了,只是这笑却是冷冷的,他继续道:“那七七呢?也不要了?”
桑榆心里一震,耳听得季南山压低的声音冷冷地喝问:“商传祥,你想干什么!”
商传祥!商传祥!商传祥!
桑榆的脑袋里像是有飓风刮过,一片凌乱不堪,似乎有记忆的碎片飞滑而过,正想要看个清楚的时候,忽然铜锣当当地响了起来,将那根回忆的细线猛然掐断了!
桑榆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脑袋,痛苦地“唔”了一声。人群往百岁树那边移动过去,只他们几人还原地站着。陈二少也没走,他拽了下商三少,忽然一本正经地道:“表哥,他们是我朋友。桑榆和南山,是我新交的朋友。”
桑榆因为陈二少的话,重新鼓起了勇气,她放开手,忽然仰脸直视着商三少,轻蔑地笑了:“对不住,三少爷。我觉得七七跟你不算投缘,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我觉得七七跟沈少夫人应该挺投缘的。你说我要不要带着七七去高攀个干娘呢?”
商三少嘴角一撇,低下头冷冷道:“你敢!”
季南山已忍无可忍,他长臂一伸,猛地将商三少挡开了,接话道:“我敢!”
正僵持间,忽然孙溪和平静的声音插了进来:“几位,在这呆立着干嘛?团圆宴马上就开宴了。”
陈二少见了孙溪和立刻招呼道:“孙大哥,你跑哪儿去了,一眨眼就不见人了。”
商三少听陈彻对孙溪和似乎很是敬重,便看了过来,随手抖了抖手上的金锁片道:“没什么,只不过想送份礼,却有人给脸不要脸。”
孙溪和淡淡一笑道:“商三少爷言重了。南山桑榆不肯收,只不过是觉得太过贵重,无法回礼罢了。”他伸手从颈中取下了一块碧绿的小玉牌道,“三少爷,你看用这个回礼如何?”
商三少接过去看了看,脸色凝重起来,将玉牌递回道:“先生这礼比商某的贵重太多,换不得。想不到先生隐居到这偏僻之地来了。”
孙溪和将玉牌收起来,笑道:“喜欢此地风光人情,还有这满山药草。既是隐居,便不希望有人打扰。”
商三少收回金锁片揣进怀里,沉默了半晌,才不情不愿地道:“了解。”
桑榆与季南山同时松了一口气,知道孙溪和突然出面,压制住了商三少。只是对这其中原委,还是一头雾水。而陈二少爷似有所悟,看向孙溪和的眼神,亮晶晶的。
孙溪和打了个手势道:“几位,入席吧,要不就没地方啦。”
其实彩楼前,乡民们虽已聚齐落座,却还没开宴。毕竟,孙溪和深受敬重,商三少与陈二少是贵客,两姓族长都给面子,还在等着。几人一走过去,桑榆就听到梨花嫂招呼她:“桑榆,过来!”
桑榆一看,梨花嫂、季秋白两个人中间还给她留了个座儿,就赶紧抱过七七过去坐下了。季南山也被季连水叫过去坐下了。两姓族长夫人忽然离座,向孙溪和三人走去,说了句什么,然后五个人一起坐到了单独列出的一席来。
梨花嫂低头对桑榆道:“那是品鉴席,原来邀了三位贵客品鉴,怪不得族长夫人亲自相陪。”说完笑了起来道,“哈哈,族长夫人不能不给贵客面子,而三位贵客都是你熟人啊,桑榆!这次十有八/九能得奖啊!”
这时候已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的走出座位,到长案边上拿了小碟子夹了自己做的菜送去品鉴席了。梨花嫂推推桑榆,桑榆不动,梨花嫂有点着急,桑榆扭头对她道:“嫂子,你不认识,溪和先生与陈二少中间那人,就是商三少爷!”
梨花嫂“啊”了一声,愣住了。季秋白却被溪和先生牵住了目光,她站起来道:“桑榆的我送过去。”梨花嫂也跟着站起来,喜道:“对,对!得了奖私下给你就行了。”说完两人离座,去送菜了。
桑榆把七七托高了点儿,蹭着她嫩滑的脸蛋,闻着她满身的奶香,小声道:“闺女啊,不管前事如何,你可真真是娘拼了命生下来的,谁也抢不走你。”
小七七以为桑榆在逗她,很配合地呵呵笑起来,桑榆心情好了点,凑过去亲了亲她脸蛋儿。
桑榆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有人问:“桑榆,你不会是什么家道中落的大家小姐吧?怎么认识这么多贵人啊?”
桑榆一听这声儿就是桂花嫂,抬头一看,果不其然。
桑榆笑笑,指了指品鉴席,问桂花道:“桂花嫂,溪和先生你认识吧?”
桂花撇嘴道:“这不废话吗?”
桑榆道:“那我不废话,想必二丫的夫婿,陈二少爷你也是认识的,另一位是陈二少爷的表兄,想来二丫也给你介绍过。”桑榆停了停,学着刚才桂花嫂酸溜溜的语气道,“桂花嫂,你不会是什么家道中落的大家小姐吧?怎么认识这么多贵人啊?”
一旁季连水家的笑了起来,扭头过来赞桑榆道:“桑榆,你的裙子真好看,还没见人这么做过衣裳呢。虽然也有七彩颜色,但都是一块布料上印染上去的。这种,这种……拼凑,很别出心裁,叫人眼前一亮。你与七七,都粉嫩嫩的,好俊的小娘亲啊。”
桑榆笑起来,客气道:“连水嫂子,你夸得我都脸红啦。这裙子这种拼凑法,叫撞色。色彩选好了,的确比较打眼。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帮你一起选选色。”连水家的道了谢。
桂花嫂却阴阳怪气地道:“撞色么?谁不会啊?乞丐身上也撞色。”
桑榆与桂花简直八字不合,每次见面都叫她气着。她也不给桂花好话,笑道:“我与连水嫂子眼光太低,看不出乞丐穿的衣裳哪里好,还是桂花嫂眼光与乞丐一致。”
桂花嫂气得脸上通红,正好开骂,梨花嫂拉着季秋白回来了,瞪她一眼道:“桂花你个死娘们,你坐我这儿干什么?”
桂花退了回去,嘟囔道:“谁稀罕!”
又一声铜锣响,两位族长一唱一和地开了场,说了些吉祥话,介绍了下来参加团圆宴的贵宾,然后就宣布可以开宴了。
桑榆已经饿了,抱着七七刚要动,被梨花嫂摁住了。季秋白也看着她纳闷道:“你干嘛?等阵子才轮到咱们呢,男人们先吃!”
桑榆咬牙坐好,肚子咕咕直响,心道:万恶的古代社会!
不过她坐好一移回目光,就看到了乐子。陈二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品鉴席上冲了下来,老鹰展翅般地护着两份菜,冲别人瞪着眼。这两份菜不用说,正是桑榆做的水煮鱼,还有他尝过滋味的叫花鸡。
他这样子倒吸引了不少人过来,只是不好意思伸箸子跟他抢。不一会儿,商三少爷与二丫过来了,给陈二少夹了不少菜之后,将他扯回了品鉴席,其他人才一拥而上。
桑榆目瞪口呆地道:“这还能剩下吗?咱们吃啥?”
季秋白道:“残羹冷炙呗。”
梨花嫂却很看得开,笑道:“这说明你做的菜好吃!”
桑榆叹道:“奶奶的,这节过得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