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到了前面店里,正赶上忙的时候,赶紧地跟着忙活起来。正忙着,听到外面噼里啪啦地放起了鞭炮,声音还挺大好像就在近处。桑榆掀开棉门帘,就看到白色的雪地上散落着鞭炮碎红纸屑,斜对面的李氏老面馆前围了一堆人。
陶满仓站在一张木板凳上,比围观的人们高出半个身子来,很是显眼。他挥舞着一张写满字的大红纸,高声喊话道:“各位乡亲父老,各位乡亲父老,都注意了,我要跟大伙儿报告一个好消息!本店——李氏老面馆,新推出一款鸭杂老汤面,有酸辣、麻辣、香辣、不辣四种口味,特卖十日,每碗只需八文钱。正经大碗面、秘制卤鸭杂,今日来捧场的客人们,还每人免费送芝麻烧饼一张。这烧饼就是孙小哥烧饼摊儿的,可是大伙儿都爱吃的好烧饼啊!各位还等什么?往里请,赶紧地来尝鲜儿啦!”
人们呼啦啦地进了李氏老面馆,连已经停步在三嫂小吃店门口的几位客人,都脚步一转,急急忙忙奔李氏老面馆而来。站在板凳上的陶满仓看到了这一幕,眉开眼笑地赶紧招呼:“客官您快往里请!里头,招呼着!”说完冲桑榆挑了挑眉毛,眼神里满是挑衅。
桑榆心里微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微微笑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梨花嫂也出来了,站在桑榆身后问道:“李氏老面馆又出新菜了?”
桑榆点头叹道:“是啊。桂花什么的那是小打小闹,这才是真正的对手。上次的牛肉胡辣汤,可以说只是被咱家小店提了个醒儿,他们开发了牛肉胡辣汤,大冬天嘛,刺激刺激食客的味蕾。这次他们是把鸭杂也学去了。”说完桑榆皱起了眉头说道,“他们真要花心思琢磨的话,不知道鸭血的秘密还能保持多久。”
梨花嫂忧心忡忡道:“这可怎么是好?他可比咱们底子厚多了,他这样干,是不是要把咱们挤兑黄了啊?”
桑榆微微一笑,扭头安慰梨花嫂道:“嫂子,经商就是这样子了,同行是冤家,本来就是要争抢客源的。咱们是后来者,开业以来红红火火,也给人家造成不小的压力。要不,他们也不会这么紧地跟在咱后头学。”说完她狡黠一笑道,“那就让他们一直跟在后头学吧。”
梨花嫂一把攥住她的手,喜道:“桑榆,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了?”
桑榆摇头道:“待我再细琢磨琢磨再说。”说完跟梨花嫂道,“嫂子,今天估计咱店里客不会多了,你帮忙留意着外面什么时候来马车接商夫人。我得找二嫂商量点事儿,问问她娘家有什么可靠的人手不?我不想让二哥和南山来回跑了,冰窖那事儿他们就得忙翻天。”
梨花嫂看着李氏老面馆那里川流不息的热闹劲儿,叹口气道:“行,你去吧,草儿和春树也顶用了,我忙的过来。”
桑榆本来举步要走了,听她说起春树,又站住了,对她道:“嫂子,有件事我早就盘算着了,还没跟你商量。我想等开春了,让春树在镇上学堂里跟先生念点书,不知道学堂收不收女学生,草儿也该认认字。”
梨花嫂愣住了,半晌才恍然大悟般的道:“是啊,如今我们在镇上也算是有落脚的地方了,可以让春树去镇上的学堂念书了啊!之前因为从荷塘村过镇上来是下山的盘山路,又临着悬崖斜坡,路太长太偏僻太危险,实在不放心让他独自来学堂,可若是大人接送又接送不起,耽误不起那功夫。哎呀,桑榆,还是你想的周到啊,嫂子谢谢你。”
桑榆又多问了两句:“春树都十岁了吧?启蒙了没?”
梨花嫂回道:“他爹趁闲时教过他《三字经》,溪河先生在时教过他《千字文》,还教他背过唐诗。这孩子都背得滚瓜烂熟了。他教的他妹妹,现在草儿《千字文》都学快一半了。”
桑榆欣慰地点头道:“孩子愿意念书,咱得供他念。现在束脩咱也不是出不起,就让春树好好念,我看他起码中个秀才没问题。”
听到桑榆夸春树,梨花嫂笑得花儿一般,将头连点道:“供,肯定供。我这就去告诉春树去,他准得高兴坏喽。”
梨花嫂满脸是笑地进了店,桑榆跟着往店里走,耳朵听到隔壁老刘馄饨铺的刘婶问了一嘴:“叶子她爹,今儿个初九了,咱今年出摊到啥时候回乡过年?孙小哥是好了,跟着老李混了,起码不用大冷天出摊了。”老刘头回道:“今年咱收早点,不跟他们瞎掺合。”
桑榆听了这话,却不由地想道:“难道李氏老面馆还在早市街上搞合纵连横了?”接着又暗暗地拿定了主意,“我好好地做生意,若是大伙儿公平竞争也就罢了,谁要是暗地里搞什么名堂,我绝不低头!这生意一定得做下去,光靠着开地种地,来钱太少也太辛苦。万事开头难,要想过好日子,就得坚持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带娃码字真心……,大家随手给个小花儿吧!
第八十三章 :苦命兄弟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十二月十八,李氏老面馆为期十日的鸭杂老汤面的特卖活动过去了,但又在店门口贴了张红纸,标着今日特价菜、赠品等。他们与三嫂小吃店一样,都搞起了促销来,不仅促销方式照搬过来,而且促销力度还不小。
桑榆从中闻到了一丝恶意竞争的味道,就正像梨花嫂所担心的那般,假如李氏老面馆真存心把她们挤黄,那还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原因无他,桑榆根基太浅,根本玩不起“你降我也降”、“你低我更低”这种“财大气粗”拼老底儿的游戏。
今儿一大早,三嫂小吃店里并不见往日热火朝天的忙碌样儿,店里的食客就那么寥寥几桌。梨花嫂带着春树、香草在厨房忙活,桑榆在前面看店,何秀枝披着斗篷从外面进来,在门口停下脚步,回手振了振帽子上的落雪。
桑榆见她回来了,赶忙迎上去道:“二嫂,事儿办得怎么样?”
何秀枝走到柜台前,倒了杯热茶喝了,才大喘了口气儿道:“外面冷死了,桑榆。放心吧,我赶早去的早市街那头儿,挑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这会儿就等在外面呢。”
桑榆道:“招呼他们进来吧,这么冷,别让人在外面等了。”何秀枝又转身去门口招呼了声,然后门帘一动,进来两个十*岁的小伙子,竟然长得差不离,猛一看根本分不出谁是谁来,一看就知道他们应该是双胞胎。
两人身上的灰布棉袄上都打着补丁,但浆洗的还算干净,脚上的毡窝子踩满了雪,在店里暖和了一阵儿,开始往地面上化起了脏水。两人进门来后就低垂着头,看起来个头稍矮的那个叫了声“东家,有事儿您吩咐。”然后垂首等在那儿,看起来挺规矩的。
桑榆道:“哎。别站着了,店里客人不多,你们随便坐吧。”两人看了看脚上的鞋,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找了张桌子坐下了,桑榆看了觉得他们挺懂事的,又问道,“荷塘村你们都熟吧?”
还是那个稍矮的回话道:“东家,方圆百里内的村子,我们都熟。之前天没这么冷的时候,我们兄弟俩还干给人跑腿儿送信的活儿。去荷塘村在镇东门出去,四里地后就进山路了,绕出去后有三条道,走最右边那条。荷塘村有片大荷塘,村中有棵老银杏,听说一百多年了。东家你放心,我兄弟俩一定给您把东西送到。”
桑榆边听边点头,然后微笑道:“嗯,行。东西得等会儿,小商街开了门,粮铺的伙计才会来送货。米面加一起大约有三石,你俩一次一石,分着背。如今天下雪,虽然远未到封山的程度,但往来也需小心再小心,我不求你们有多快。另外我已在信里说了,若你们来不及赶回的话,会安排你们住一宿,所以一定不要着急。”
兄弟俩可能头回见到这样关心他们的东家,两人都感激地站起身来,抱拳道:“我们晓得了,多谢东家。”桑榆示意他们坐下,又叫草儿给后厨传话,给他们一人上了一碗鸭血粉丝汤并三个大馒头。两人道谢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却一人只吃了两个馒头,将剩下的都给了那矮个的哥哥,哥哥把馒头小心地用布包好,揣进了怀里。
这一幕恰被桑榆看着,桑榆笑道:“你们这岁数正是吃的多的时候,不用省着,都吃了吧。”那哥哥道了谢,却没拿出馒头来吃。桑榆还想说什么,一个到柜台这边结账的老头小声跟桑榆道:“唉,掌柜的,由着他们吧,他们啊不是双胞胎,是三胞胎,还有个弟弟呢。这兄弟仨苦命的很,他们是三胞胎,他们娘产后血崩就走了,老三胎里就弱,没两个大的壮实,动不动就生病,一副随时会没了的样子。他们爹四十多岁,还挺壮实,俩小子长起来了,也都踏实肯干,就是为了这个老三,有病抓药,没病补身,就这么地,一文钱也攒不下,这俩小子也该说亲了,可他家在镇上是有名的,又没钱又有拖累,谁家闺女也不愿意嫁啊。”这老头挺健谈还挺消息灵通的,说完这个他又将声音压的更低了,神秘兮兮地道,“如今他爹也不能出来干活了,他家老三也知道自己是个拖累,最近老寻死觅活的,他老爹眼巴眼地在家盯着,就怕他做傻事儿呢。”
桑榆也没想到这对兄弟有这样可怜的身世,叹了一口气道:“这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等过了朝饭这段时候,小商街开街后,粮铺的伙计将米粮送了过来,那兄弟俩过来手拿膀扛的,都给运到了仓库里,然后又分了一石粮食到各自背篓里。
桑榆站在天井花坛那儿看着他们忙活得差不离了,上前两步说道:“你们谁是李向南,谁是李向北啊?”那矮个的哥哥回话道:“东家,我是李向南,我二弟叫李向北。”
桑榆冲着那哥哥道:“那,李向南,我说个事儿你可能做得了主?我这店你也知道,大多数时候,是我和两位嫂子忙活,俩孩子帮衬着。卖的虽然是小吃,可准备起来事儿挺多的,我有心雇几个伙计,原本是想着去冬置所那边找点人手的,但正好听到郑老汉说起你们的身世,想着你们可能也愿意找个事儿做。你们要有这个心,我就给你们找个活儿。”
没想到李向南听了这话没有很开心,反而很犹豫地道:“东家,在店里的活儿吗?我……我们兄弟的确是很想找个活儿做,但……恐怕有些……不方便。”
桑榆明白他们是说店里都是女人,马上笑道:“是我说话没说清楚,我是说你们给荷塘村送完米面就暂时别回镇上了,我相公和我二哥在村里还干着别的活儿呢,他们那里需要人手,你们要是愿意,就留下在那里帮忙,先干到年底,要是没干完年后接着。至于报酬,你们兄弟俩,每人每日给五十文钱,再就是管吃管住,一日三餐饭管够。怎么样?”
李向南与李向北对视一眼,满心喜悦地将头连点。桑榆又道:“你们先送粮食,这马上就小年了,我还要采买菜蔬果肉等年货,你们也帮我运回村里。等过年的时候我们就回村子了,这期间还得劳烦你们兄弟帮忙看着店面,我也付工钱。”
兄弟俩满心欢喜地背上粮食走了。桑榆回到前面店里,何秀枝与梨花嫂正在柜台那儿小声说着话。梨花嫂见她过来了,问了一嘴:“我看李家那兄弟俩乐呵呵出去了,怎么你给他们加工钱啦?”
桑榆跟两位嫂子先说了一遍兄弟俩的身世,又说了自己的安排,然后解释道:“嫂子,我是这么考虑的。”说完桑榆朝门外抬了抬下巴,才接着道,“我看那边连掩饰都不掩饰地就跟咱们杠上了,等咱们过年回村了,店面空在这里我不放心。这俩兄弟我看着挺老实本分的,心眼也好,对他们那个体弱的兄弟也是有情有义的,人品没有问题,我才想帮他们点忙,给些好处呢,也让他们帮咱们的忙,好好给咱们看店。我是真怕咱一走,店里起个火啥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何秀枝瞪大眼睛道:“不能吧?抢生意就抢生意,还能放火不成?这可犯法啊。”
梨花嫂却不这么想,她冲何秀枝道:“是犯法,可也得抓住人算。过年放鞭放炮的,本就容易走水,咱们又不是镇上的人,真出了事儿告了官,没有人证物证也是白费。我看小心驶得万年船,就得找人看着店,还得交代他们一定多小心,勤起来查看。”梨花嫂看来是真担了心,又嘱咐桑榆道,“桑榆,你多给点工钱,毕竟是过年的时候,加倍给吧,只要店里平平安安没啥事儿,就值。”
几人正在说着话呢,忽然大门外有马嘶声响起,听着是闹闹哄哄有一群人的动静,何秀枝连忙上前打开了帘子,只见陈二公子带着一伙儿外地客商刚到了门外,看着像是贩卖北方皮毛的商队,为首的那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很是威风。
陈彻在大门外就喊道:“桑榆,备桌酒菜,我要请客。”说完对那为首的汉子道,“马大哥,这就是我常来的小店,请!”
作者有话要说:溪河先生要有消息来了。下章,或者下下章。亲们,想他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