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危害到金国的根本,不要再惦记这等刺客,纵然他是汉人英雄,你终究嫁了我,只能受如此委屈,徐徐图之。但除此之外……」希尹轻轻挥了挥手,「希尹的妻子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吧,大金境内,一些闲言碎语,我还是能为你挡得住的。」
「这些年来这边,都是秋荷为我端茶倒水,今日杀她,我很难过。过些日子,会为她建个坟塚,但她既然涉及此事,我也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他拍了拍妻子的手,「我先去处理政务,晚些来睡,你……还是尽量早些休息。」
他与文君告辞,转身离开了,陈文君眼中流着泪水,回到房间里,拿起那柄染血的长剑。这是希尹一贯的佩剑「辕王」,剑身宽而长,通体暗金色,随他南征北战多年,上头也有着许多的细小划痕和缺口,陈文君将它拿到栏杆边,就着这大雨冲刷着血迹。很快,那血迹在雨中消没无形,女人持着剑,在那栏杆边上久久的站立着。
过了两日,宗辅、宗弼将南侵的消息,通过秘密的渠道被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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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辅宗弼要打江南,宗翰会没有动作,你唬我。」暗处的小窝棚里汤敏杰低声地笑了笑,然后看着卢明坊,目光稍稍严肃了些,「陈文君传出来的确切消息?这次传位,主要搞外斗?」
「南侵的可能性,本来就大。去年田虎的事变,女真这里居然能压住火气,就透着他们要算总账的想法。问题在於细节,从哪里打,怎么打。」卢明坊低声道,「陈文君透消息给武朝的探子,她是想要武朝早作准备。同时我看她的意思,这个消息似乎是希尹故意透露的。」
「『喂,周雍,宗辅宗弼要去拿你的人头了,我们不是朋友,但还是先提醒你一声,你一定要挡住他们啊。』是这么个意思吧。」汤敏杰笑得灿烂,「搂草打兔子,反正也是顺手……我看希尹的性子,这可能也是他做到的极限了。不过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既然他做得出,我们也可以搂草打兔子,顺便去宗弼面前透点消息,就说谷神大人私底下往外放军情?」
卢明坊摇了摇头:「先不说有没有用。谷神若在风口浪尖,陈文君才会是首当其冲的那个,她太明显了。北上之时,老师叮嘱过,凡有大事,优先保陈文君。」
「嗯。」汤敏杰点了点头,不再做此提议,沉默片刻后方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虽然女真早有南征计划,但吴乞买中风来得突然,毕竟越千里而击江南,当还有些许时间,不管怎么样,消息先传回去……大造院的事情,也快了。」
「那位八臂龙王如何了?」
「在恢复,真是命大,但他不是会听劝的人,这次我有些冒险了。」
「人各有际遇,天下如此境况,也难免他心灰意冷。不过既然老师看重他,方承业也提到他,就当举手之劳吧。」卢明坊说着,「以他的性情和武艺,刺杀身死太可惜了,回到中原,本该有更多的作为。」
「嗯,我会试着……继续劝劝他的。」汤敏杰扯动嘴角,笑了笑。
南方和登县,课堂之上人声喧嚣,宁毅站在窗户外头,听着几十名年轻班、排长、参谋的议论声。这是一个小小的兴趣班,爱动脑子的底层军官都可以参与进来,由总参谋部的「军师」们带着,推演各种战略战术,推演得到的经验,可以回去教给麾下的士兵,若是战略推演有章法、准确度高的,还会被一一记录,有机会进入华夏军上层的参谋体系。
由於黑旗军消息灵通,四月里,金帝吴乞买中风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有关於吴乞买中风后,金国局势的猜测、推演,华夏军的机会和应对方略等等等等,最近在三县已经被人议论了无数次。
毫无疑问,敌人既然倒霉,接下来就是自己的机会。在如今的天下,华夏军是独得硬抗女真荣誉的军队,在山窝窝里憋了几年,宁毅归来之后,又逢这样的消息,对於军队上层推测的「女真极可能南下」的消息,已经传遍所有人的耳朵。众人摩拳抆掌,军心之振奋,不在话下。
当然,眼下还只在嘴炮期,距离真的跟女真人短兵相接,还有一段时日,大伙儿才能尽情振奋,若战争真压到眼前,压迫和紧张感,终究还是会有的。
宁毅与随行的几人只是路过,听了一阵,便赶着去往情报部的办公所在,类似的推演,最近在参谋部、情报部也是进行了许多遍而有关女真南征的应对和后手,更是在这些年里经过了反覆推测和计算的。
和登三县,气氛祥和而又昂扬,总情报部里的核心部分,早已经是紧张一片了,在经过一些会议与讨论后,有数支队伍,已经或明或暗地开始了北上的旅程,明面里的自然是早已预定好的一些商队,暗地里,一部分的后手便要在某些特殊的条件下被发动起来。
大同,在经过几次的聚集和讨论后,便加强了在金国政坛内部的运作,对外,并不见太大的动静。至於大齐在年初派往北面,请求金国出兵的使者,则在因为吴乞买病倒而变得混乱又微妙的气氛中,无功而返,灰溜溜的南下了。
为了保护他的南下,路过大同时,希尹还特意给他安排了一队护卫。
这队护卫肩负了隐秘而严肃的使命。
「……这件事情传出,黑旗必然从中作梗……抵达汴梁,先去求见驻守汴梁的阿里刮大人,他的九千精兵足以封城,然后……护送刘豫陛下北上,不可有失……」
交锋其实已经在看不见的地方展开。
同样的四月底,宗辅宗弼可能侵江南、灭武朝的消息,传入临安。一部分人开始慌乱起来。
半个多月以后,真正的棋手交击互刺的手段,在水底卷起层层暗涌,终於短暂地扑出水面,化作实体,又在那惊鸿一瞥之后,消散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