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面上正在行动的,隐隐约约的,便是“公平王”何文旗下“龙贤”傅平波的人手。
公平党五位大王,如今说起来分庭抗礼,但在明面之上,作为首领的何文仍旧是当中最特殊最超然的一个存在。而如今在城内的“龙贤”傅平波,也在名义上有着最高的治安管理的权限。城内其余四位大王打来打去肆无忌惮,各种手段使用也显得寻常,但只有隶属於何文的力量,动起来时似乎总有着一锤定音的意义。
金楼出事的此刻,龙贤的人突然大规模动起来,没有人能够忽视这一动作背后蕴含的可能性。
时宝丰与金勇笙在阁楼上看了一阵,城市的南端,便突然间有号角声响起,这期间,也有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军贤’林角九,率轻骑自南面入城,距离城门,只有五里了——”
时宝丰皱了皱眉,随后一挥手︰“去他的,一个林角九,不说清楚我还以为何文到了呢!”
金勇笙想了想︰“林角九此时突然入城,可能是想压一压金楼事情引出的乱子。”
“我自然知道。”时宝丰平静地答道,“他昨天还扎在城外三十里,动都不动,这大清早的突然轻骑过来,当然是给傅平波助阵的。”
金楼古安河被杀,城内的下一波乱局即将开始,傅平波多半镇不住场面,因此何文那边又紧急来了人……这些事情也并不奇怪。时宝丰说完,转身便要离开,走出一步后,倒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转了回来,目光透过雨幕,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细雨那边的北方。
城市当中,一拨一拨的人都在暗地里行动,傅平波的队伍开始清理街道时,许昭南那边已经在安排威胁各个使团的顺序了;城市的北面,左修权收到了时宝丰那边传来的示警,正召集昨晚闯了祸的银瓶与岳云等人开会;在城内各方当中最为弱势的吴启梅、铁彦一方派来的使节们更是连夜逃离了客栈,转移了地方……一些人观望着街面上的变化,讨论着“军贤”过来之后可能引发的变局。
江宁城北面,城外的码头上,此时已经有不少工人在阴冷的秋雨中开始做事,一队队军队朝这边过来,随后,有人在细雨鞯穆胪纺炯苌咸 鹜罚 蛄朔路鹨黄 逃甑某�9�8 妗br /
一列打着巨大旗帜的船队,已经穿过了江面,巨大的楼船,朝着这边缓缓驶来。
有人认出了旗帜,跪倒在地上。
“……救万民啊……”有的人开始磕头。
“……公平王,救万民啊……”
一则消息犹如敲击在江岸边上的石块,消息泛起的涟漪开始朝着整个江宁城,笼罩与扩散出去,不久之后,一些人带着消息,在城市里飞奔起来。
公平王,何文,来了。
……
时宝丰站在阁楼上,朝着北面江岸的方向看了一阵,远处的街面上,有人在雨中策马奔腾。
他搓了搓手指。
“一些小事情,随便了。”
他道。
“准备谈判吧。”
******
时间倒回小半个时辰,五湖客栈二楼靠边的房间里,花名已经传开的五尺Y魔陡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太对劲……”
他的眼楮还在闭着,耳朵动了动,听着周围的动静。
雨在屋外下。
客栈当中,掌柜与几名同伴寻找着名叫阿青的小二未果,有同伴从外头奔跑进来。
“出、出事了……”
“怎么了?”
“有一大队人,朝这边过来,路上跟人打听了咱们这里的位子……”
“是什么人?”
“不不、不知道……看旗子像是平等王那边的。”
“干,叫上周围的人,都过来,阿青昨晚才不见,现在就来人,事情要糟糕……你们手上的东西都拿过来,我先烧了!”
外头是延绵的细雨,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的薛进披着破烂的蓑衣,从桥洞下上来,随后他站在路边,看到了悠悠闲闲过来的一大队人马,为首的是个年轻的公子哥,他们过了桥,要在五湖客栈前头展开队伍。
“把周围的人都赶走,这里给我围起来。”
公子哥儿下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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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进想要回到下方的桥洞中,他朝这边走了两步,对方一脚朝他踢来︰“叫你走你听不懂啊。”
“我……回……”
薛进跪在地上,开始磕头,那人将他踢翻在了泥水里。
客栈那边、周围的一些建筑里,此刻有不少人开始涌出来,朝着时宝丰的这支队伍迎了过来,在街面上开始对峙。
“干什么?”
“‘平等王’的人过来闹事啊?”
“……还有没有王法?”
队伍前方,时维扬皱了皱眉头,包围受阻,他叫来身边人,过去交涉——按照他过去的脾气,是会叫身边的手下直接打人的,但眼下他长大了、成熟了、爹来了,要顾全大局,轻易倒是没必要将事情闹大,毕竟无非是搜两个跟公平党没关系的外来者而已。
这边初步的交涉完毕,传讯者冲进客栈,跟掌柜报告,对方只是要抓两个得罪了他们的外来人,一个是五尺Y魔、一个是四尺Y魔,只要给他们搜一搜,对方抓了人就走。
“……对面好像是时宝丰的公子时维扬,咱们得罪不起啊,若是真的,是不是给他们人就够了?”
掌柜的面色阴晴不定︰“阿青才失踪,人就来了,他说要抓人,你就给他搜啊,咱们这经得起搜吗?下次有人说家里的鸡丢了,你是不是也给他搜一遍?干,得罪不起也得得罪,咱们打的是农贤的旗子,不尿他平等王那一壶!想进来,跟他说没门。”
鼻青脸肿的Y魔两兄弟悄悄地奔出了客栈主楼,他们在侧面观察了一阵,随后悄悄地攀向旁边的木楼。
“这是什么人啊?出什么事了?”小和尚好奇而小声地问。
“像是屎宝宝的人……”
“是来抓我们的吗?”
“不是吧。”龙傲天掰着手指想了想,“我们最近主要是得罪了卫d文、周商,跟猴子那边也打了一架,屎宝宝那边,我们还没有开始得罪呢。”
他觉得自己是无辜的︰“不过……不管怎么样都是坏人,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们先从后面出去避避风头,免得被波及。”
“什么是君子不立危墙啊?”
“这是个成语。”
趁着前方在对峙,两人朝着后方悄然攀爬而出,当然,出於看热闹的心理,他们也在屋顶上停留了片刻。
五湖客栈前方的道路上,争吵愈发激烈起来。时维扬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了,他带来的人既多且强,出於自身的善意给了对方一点礼貌,谁知道这帮打着农贤旗帜的东西竟然寸步不让,这是什么神经病?
正要因此发飙,大打出手,城市之中不远处的主干道上,一些动静开始变得明显起来,大量的人马与旗帜在周围调动。
不片刻,“军贤”林角九入城的消息传了过来。
客栈当中的伙计与附近助拳的众人顿时兴奋起来,有的人甚至奔跑去了主街那边,开始向“龙贤”与“军贤”的人马告状和拉援手。一时间,即将发生流血惨案的五湖客栈前方,又恢复成了对峙的局面。时维扬保持住了理智。
雨幕之中,便是闹哄哄的一片。
从侧后方翻出的小和尚与少年人在屋顶上看了片刻的热闹,方才往后巷下去,准备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事情太乱了,真是太刺激了,若不是昨晚才打了一架,这一刻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傲天便要过去大喊一句︰“听我一句劝……打一架吧。”
“我跟你说,偷偷看他们打群架最有意思了。”
他跟小弟传授着人生经验。
长而脏乱的后巷,摆放着一些杂物,脚下是雨中的泥泞,某一刻,前行的两人看见了前方的一道身影,他们同时朝旁边躲避。走在后方的小和尚躲在了一堆垃圾后头,前方的龙傲天,微微的愣了愣。
他听到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哟,真是巧啊。”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来自於蓑衣下一个黑皮肤的丰满姑娘。
她的下一句是︰“……这不是咱们名震天下的五尺Y魔,龙傲天吗?”
少年人的脸上原本有些慌乱,有些惶恐,到这一刻,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僵住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
“……那!是!他!们!污!蔑!我!的——”
混乱的城市清晨,有人在雨里,悲愤地呐喊了出来。这个时候,公平王正在入城,数不清的人在雨里磕头,街头正在对峙,薛进爬回桥洞下,瑟瑟发抖地哭泣,无数的勾心斗角正在交织,宁忌见到了不该存在於此的黑妞。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