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提到她,是觉得爷爷很难找到赤丹么?”爷爷讲到这里佯装发怒,搁下筷子抱起双臂开始绝食。
“怎么会?我们双管齐下一定能找到。”我拿起筷子重新塞到他手里,提醒他我只哄他一次。
他即时借坡就下继续用餐,吹胡子瞪眼着吐槽我是个白眼狼连多哄他一次的机会都不舍得。
白天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多数时间都在逛街,他带我买了很多衣服和日常用品以及食材装满了三个大行李箱。
街上的人们我都不熟悉,我在街上没再见到之前的说书先生。
入夜之后,我再召轿夫带着我和爷爷以及行李去往海边的浅湾,替我看店的纸人继续留在镇上替我看店。
轿夫们皆为荫尸一旦下海就只能在海域活动,轿夫们抵达浅湾后没等我下令就已远远停下。
这处浅湾,是爷爷十年前带我来过的浅湾。
我和爷爷下了轿子后,爷爷带我沿着木栈道登上建在岸边的一间水棚。
木栈道已经腐朽严重,一踩上去就吱吱呀呀响个不停。
水棚是以竹木为架,以苇草编作墙壁和屋盖。
时隔多年依旧还有疍家人以船为家以渔为生,单单我们的水棚两侧就有不下二十间简陋水棚。
那些水棚里多半都住有熟睡中的人。
我和爷爷在我们的水棚内放好行李箱后,爷爷再带我去看,停靠在岸边的哪几条船是属于我们的。
我认船结束也就到了爷爷要离开的时候。
对于爷爷临走前问我是否需要他留下一个纸人负责照顾我的日常,我不假思索着拒绝了。
爷爷对于我的拒绝没有勉强也没多余情绪,他接着再叮嘱我注意安全,让我早点休息无需送他。
水棚处四溢着腐烂味道,我站在船边目送他乘轿离开后,将行李搬上船连夜将船驶入浅湾内里。
浅湾内里也有并排停靠的船只,我随便找地方泊好船之后在船舱内修炼内功到天亮。
随着天亮,浅湾处的疍家人陆续起床。
疍家船的后舱略高,是用来做饭放置杂物供奉神祇的地方。
我走出船舱走到船尾生火做饭填饱肚子后,再坐到船头旁观学习疍家人标准的撑船姿势。
疍家人以渔为生,日常也撑艇运载乘客和货物。
撑艇的多是疍家女。
她们基本上都头戴斗笠黑衫黑裤打扮,年轻的上衣较为短窄,年长的上衣略宽大,裤长一般至膝盖略下裤管略宽。
她们在船上时都赤脚,上岸时会穿上一双简单的木屐。
她们双手摇桨时,先向前迈步,上身微向前倾,顺势腰身一紧,腿、腰、肩、臂一齐用力划动双桨,船便向前滑行数米。
然后趁着船的滑行,向后退出两步,双手就势向后一压、一拉、一提,船身左右两支桨就像鸟的双翼一样轻轻扬起,打个优美的弧线轻轻片入水中。
于是又前进,又划桨。
动作周而复始,准确无误,船便不断前行了。
我旁观学习没多久也就有样学样着撑船离开浅湾直入深海,先循着记忆中孤岛的位置找寻孤岛。
孤岛上留存着我和爷爷的珍贵回忆,我希望故地重游,能够彻底排遣掉,自从洛死后小和尚死后,持续留滞心底挥之不去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言情绪。
只是当我抵达那位置,那位置并无孤岛。
苍莽浩渺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海浪声低沉婉转若穿越千百年的悠悠岁月。
我的目光尽头是天和海的交界线。
是我记错了地方?
还是,孤岛沉入了海底?
我停下船环顾四周,目光再落到船侧的海面上,决定等到天黑等到当年我在孤岛双眼渐渐再能看清楚四周时刻,再仔细辨认。
岛是从海里生出来的,在水下时叫礁,露出水面才叫岛。
所以,岛都是有根的。
海上岛屿的底部,是和海底连接在一起的,是不会随便飘走的。
我有了决定后,就此坐在甲板上闭上酸涩的双眼静听风吟。
有温热液体这个时候从我眼角溢出,我抬手擦拭,拭下一片殷红。
我这是,泣血了么?
我原来,竟如此难过。
我的难过是为洛还是为小和尚?
小和尚是真的已经死了么?
我随之仰躺在甲板上,再次闭了双眼尽量摒弃所有思绪,任由船只随波逐流缓缓驶离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