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滚开,快滚开。”有刺耳粗嘎的复读声音这个时候传来。
我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只身处丛林中的翅膀受伤的乌鸦。
有几只灰色猞狸以凶残表情呲着尖牙,正朝着它以包围之势缓步而去。
受伤的乌鸦朝着包围圈的中心点不断后退,不断试图展翅起飞但根本飞不起来。
它显然不是妖。
它只是一只能口出人言的乌鸦。
成年乌鸦的智商可以和八岁的小孩儿媲美。
人们只知道养鹦鹉和八哥学习人类说话,其实鹦鹉和八哥的聪明程度远不及乌鸦。
如果人们养乌鸦学习人类说话,自然要比鹦鹉和八哥学的更快。
随着我循声望去,他继续紧拥着我,有类似于铜铃撞击的动静从他挂在手腕处的铜钱处传出。
几只猞狸顿时四散而逃。
受伤的乌鸦就此从丛林中跋涉着朝我们靠近过来,明显是要当面谢恩。
“不用。去吧。”他轻声止住乌鸦的脚步。
“谢谢。”乌鸦在原地迟疑会儿,转身再朝着丛林深处而去。
我从乌鸦身上收回视线,目光落到他手腕处的铜钱。
他化为小小模样和我的相处期间,我曾研究过他的铜钱,他的铜钱无论如何撞击都不会发出半点动静。
如今他已恢复如初,串着铜钱的红绳已然延长在他的手腕上依旧松紧适宜。
原来,我在云南山中意识彻底涣散之际,所听到的类似于铜铃撞击的动静,是他腕上铜钱碰撞发出的声音。
我在六岁那年的幻境中见到他时候,也有听到过类似于铜铃撞击的动静。
当时,若四方野鬼同哭的呜呜咽咽风声中,我清晰感知到,体内有东西开始蠢蠢欲动,再渐有随时会破体而出之势。
我不知所措,只能绝望的静观其变。
就在我体内的东西即将破体而出之际,有类似于铜铃撞击的隐约动静,穿破呜呜咽咽的风声,送入我的耳畔。
我的身体瞬间恢复正常同时,小小模样的他,出现在我极目才能远眺到的范围边缘处。
他面无表情满眼漠然,自带疏离和寂寥气质,给人渺远而森寒之感。
他身上的宽大僧袍硝得雪白不染半点尘污,质地看似是棉麻却又既不是生麻也不是熟麻。
他从远处朝我径直走来,步伐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却只用几步就闪身到了我的面前。
他在我面前停下脚步,微微蹙起了眉心,弯腰朝我伸出薄而劲瘦的右手。
如果他对我不曾撒谎,那么,深刻在我记忆深处即便被重置了记忆也无法彻底忘却的,他因我而死的那一幕中,他该穿着僧衣也用上了铜钱。
“你当年救司音雪的时候,穿的是什么?又,是否用上过铜钱?”我低声问询。
“穿的是僧衣。用上了铜钱。”他轻声给出答案。
他的答案,让我再忆起,类似于铜铃撞击的隐约动静,我除了在幻境中曾听到过,还曾在黄婆婆的尸体不知所踪又目睹乞丐们被剥皮剔骨之后极度恐惧之时,以及心中狂飙杀意想要屠村的时候,曾经听到过。
我的后续两次听到的效果,一次是打断了我恐惧情绪的持续攀升让我得以没被骇到精神错乱,一次是止停了我坠入嗜杀的脚步。
如果他一直不曾撒谎,那么,他才曾是我的信仰,即便我被重置了记忆他对我的影响当时还在。
事实到底是怎样的?
到底孰是孰非?
我既然已经遇到抉择,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云南山中他和爷爷之间,我已放弃过他一次。
如今再遇抉择,我需要给他一个机会。
也正因为我极度抵触他彻底颠覆了爷爷在我心中的形象,我更需要还爷爷一个清白。
“你需要,自证你所讲的字字真实。如果你说了半句谎话,我和你,不死不休。”我一字一顿,短短话语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