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延卿闻言展颜一笑,微微颔首道:“公主和念驸马琴瑟和鸣,确实令人钦羡。说起念驸马,他年后离京,去江南也有小半年了?念驸马什么时候回京?”
据说念驸马身负皇命,带着一众翰林院的学士、供奉,往江南办差去了。
念浅安面对安和公主时,能无缝对接地代入魏母,对素未蒙面的念驸马实在是关心欠奉,闻言只得含糊道:“听我娘说,端午节前总该回来了……吧。”
她和楚延卿有来有往地低声说着话,前后脚跨进偏殿,落在殿内众人眼里,就成了“感情融洽”的美好画面。
安和公主见状高高挑起英气的眉毛,和陈太后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色,各有各的欣慰,一同无声地笑了起来。
念浅安正觉这二人笑得仿佛很有深意,就见陈姑姑突然一拍额头,难掩兴奋道:“奴婢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当年六姑娘在后花园遇见的小男孩,可不就是六殿下!那年除夕宴散了后,六殿下还拉着奴婢问跑去后花园看烟火的小姑娘,是哪家带进宫的呢!”
念浅安顿时一脸冷漠:“姑姑晚了一步,我刚才已经想起来了。”
亏陈姑姑还是专职混万寿宫的,记性比她还不靠谱。
偏偏这个时候想起来,好容易翻篇的话茬又冒头了。
念浅安看了眼楚延卿自顾落座的冷脸,对上不知此节的安和公主,见知道半截的陈太后也好奇看过来,只得将小时候的旧事从头说了一遍。
陈姑姑听罢又是唏嘘又是感叹,“魏四姑娘自那之后再没进过宫,要不是瞧着六姑娘和六殿下有说有笑地一块儿进门,奴婢只怕还想不起来呢。”
“有说有笑?”安和公主眼风一扫,瞥着女儿有些乱的头发,故作不满地冷哼道:“刚才是瞧着有说有笑,别是背着人在后花园里动过口还动过手,安安这乱糟糟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念浅安后知后觉,抬手摸了摸包包头。
周皇后的目光也停在念浅安的脑袋上,随即转头看向楚延卿,皱眉道:“你又欺负安安了?”
楚延卿闻言脸超臭,“我没欺负她。”
念浅安见安和公主调转视线瞪向她,忙板住小脸认真道:“我也没欺负他。”
然后就听噗嗤一声,陈太后笑了。
第74章 肝脑涂地
“小六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哪里至于和安安动手?安和别急着护犊子,皇后也不必张口就认定是小六不好。”陈太后语带嗔怪,满脸的笑容却没有半点不虞,“小六都已经开始在朝中办差了,安安也懂事不少,倒是安和和皇后两个,还跟长不大的小姑娘似的,自家爱斗嘴也就罢了,还老爱拿孩子们斗嘴,哪里有做人亲娘的样子。”
周皇后闻言不以为意,反而摸着脸感叹道:“母后这话儿臣爱听。要是真能做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姑娘就好了,省得儿臣费劲保养这副皮囊。”
她的关注点一向清奇,比起能青春永驻、肤白貌美,根本不在乎皇上宠谁爱谁,连儿子都得靠边站。
陈太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虚点着周皇后笑过一回才看向楚延卿,意有所指道:“之前你提出要私下见安安时,是怎么和我说的?我可是听你说明白前因后果,才帮你牵这个线的。该问的事都问完了?如今可不兴过河拆桥,往后都要和安安和和气气地相处,知不知道?”
楚延卿的脸不臭了,微微倾身应道:“皇祖母教训得是。您放心,我能跟旁人虚以委蛇,跟您可不能说话不做准,拿话糊弄您。”
陈太后露出满意而满足的笑。
安和公主不管这祖孙俩打的什么机锋,只管接上自己起的话头,趁机问出困扰多年的疑惑,“不是我急着护犊子,故意拿安安说嘴。实在是小六和安安从小闹腾得厉害,活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小六倒是说说,如今肯答应和安安好好相处,以前却是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
她和周皇后说话没客气过,对着楚延卿就更不客气了,半点不拐弯抹角,问得这样直白容不得楚延卿避而不答。
在座的陈太后、周皇后、周姑姑、刘嬷嬷不是长辈就是老人,虽不会无故插手晚辈之间的“纠葛”,闻言却不由心生好奇。
正被陈姑姑捉着重新梳头的念浅安也歪了歪身子,竖起耳朵做倾听状。
楚延卿留意到她的小动作,不自觉地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反问道:“公主想知道原因,何必舍近求远来问我?”
念浅安在心里啧了一声:不愧是柳树恩的顶头上司,都吊得一手好胃口。
安和公主则直接啧出了声,“安安要是说得清楚,我犯得着来问你?”
不是她嫌弃女儿,而是原身初见楚延卿时太小,等能记事后已经和楚延卿不和了,每次进宫不是斗嘴斗不过七皇女被欺负哭,就是斗法斗不过楚延卿继续被欺负哭,性子越长越歪,脾气也越养越骄横,成天只想着怎么欺负回去,问起缘由来没一句好话,实则自己也闹不清到底怎么结的仇。
背锅背到麻木的念浅安一脸干笑:“……不好意思,不是我说不清楚,而是我记性不好。”
“你的记性确实不好。”楚延卿斜睨着念浅安,似笑非笑的俊脸透出明晃晃的讥诮,讥诮之下藏着不为人知的异样情绪,“你现在才想起小时候见过我,那之后又见过我几次,想来我不主动提起,你也记不起来了?
你每次进宫离了公主就一个人孤零零的,我瞧你可怜,好心邀你一起做耍,你却拿我当七妹一流不管不顾地就捉弄打骂,还指望我能低声下气地去捧你的臭脾气?我倒是想念旧情,你一句不记得就当不认识我,你对我不好,我凭什么对你好?”
念浅安顿时脑补出“阴郁嫡皇子不得圣宠玩伴稀缺,示好原身惨遭背弃莫名结怨为哪般”的狗血画面,眨了眨眼道:“……就因为这个?”
楚延卿垂下眼帘道:“……就因为这个。”
念浅安默默扫视一圈,对楚延卿的肯定回答表示怀疑:肯定不止因为这个,多半还跟她和原身对楚延卿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有关。
她和原身到底造了什么孽,导致楚延卿不肯和她明说,当着一众长辈的面连提都不愿提?
念浅安想不出头绪,果断决定不踩雷为妙,哑然半晌,无语地看了楚延卿一眼:这货小时候肯定也是个熊孩子,不然不能这么记仇。而且现在依然有点熊,不然不能这么别扭。
她在心里腹诽,陈太后等人亦是一阵无语,面面相觑片刻,纷纷摇头失笑。
安和公主一脸无趣地摊手道:“外祖母这回可看走了眼,长不大的不是我和皇后,而是小六和安安。孩子再大也是孩子。我就不该吃饱撑得管孩子们的闲事,瞎操闲心。”
她表示这种孩子气的答案还不如不问,宁愿回永嘉候府听于老夫人指桑骂槐,至少能听个新鲜解解闷。
于是起身告辞道:“安安进宫小住,我得往老夫人跟前知会一声,省得她又有话聒噪。这阵子府里事多忙乱,等端午节我再进宫给您请安。”
她即是公主又是永嘉候夫人,隔壁大房寡母孤女,三房周氏不管家,四房姚氏是庶媳没资格,公主府和永嘉候府逢年过节的琐碎庶务,都落在她肩上。
陈太后自然不会多留,摆手放安和公主、周皇后各自带着下人散去,见楚延卿也起身拜别,少不得交待道:“你父皇一向肯给安和做脸,对靖国公府又从来高看,你好好和你父皇说清楚东郊劫匪的事儿,别和你父皇起争执。彼此都好声好气的,你父皇不会不许你保徐月重。”
等楚延卿应声离开后,就转头对念浅安笑道:“折腾这么半天累了吧?先回你的院子歇歇脚,陈姑姑都帮你收拾好了,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趁手的,只管随自己喜欢添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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