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即踏实又欢喜,面上不肯露出来,神色淡淡地抬了抬下颌,“还不带路?”
二人并肩走出小吃摊,带着林松、近水才走出几步,就听头顶闷声骤响,远处的灯市上空随即爆开一片璀璨烟火,照亮本就灯火明亮的七夕夜市,引得攒动的人流齐齐驻足观看,不约而同地仰起头观望。
庙会如此,灯市那头亦是阵阵惊呼。
和喧杂的庙会不同,主街专供达官显贵观景的茶楼酒肆虽也热闹,却矜持而有序。
一处雅间窗边,徐妈妈护在徐之珠身侧,望着接连升空的烟火半叹半奇道:“这阵仗不像是民间自发放的烟火。往年七夕可没放过烟火,今年倒是稀奇。”
楼外街上很快响起百姓或高或低的议论声。
不等徐妈妈派人去打探,就听稳坐桌旁的徐月重开了口,似解释给她们听,又似只是在自言自语,“今年和往年不同。皇上特意知会内务府和礼部,协五城兵马司布置灯市,这烟火,出自内造司。”
民间烟火自然无法和宫中出品比肩。
徐妈妈想问有何不同,却被欢呼着探身的徐之珠唬了一跳,忙张开手抱稳徐之珠。
念甘然也伸手护住徐之珠,望着夜空彩光,轻声叹,“可惜单姐姐不能身临其境……”
另一处花灯铺面前,仰望烟火的念秋然也在喃喃叹,“可惜没遇见六妹妹,也不知她看见这烟火没有……”
挑好花灯的念桂然、念桃然目露讥笑地对视一眼:在家当念浅安的应声虫就算了,出来还要时不时念叨两句念浅安,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攀上高枝似的小家子气!
姐妹俩不轻不重地挤开念秋然,围到一同等在店外的楚克现跟前,举起花灯问,“郡公觉得我们挑的花灯可好?突然放烟火,倒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女人就是胆小。这烟火是为慧嫔和四皇子放的,你们有什么好吓一跳的?”楚克现收回仰望的视线,看向姐妹俩手中的花灯,“年年都是这些花样,看多了都一样丑。真正有趣的手艺都在庙会。我要去庙会逛逛,你们是回车上等我,还是跟我一起去?”
他天生讨长辈喜欢,和小姑娘说话却一点都不讨喜,逛了半天没找到念浅安,口气大喇喇地和打发同僚没两样。
念桂然俏脸微红,即羞又恼,一时嫌弃庙会又脏又乱,一时不屑没主见的念秋然肯定会答应,看着俊美高大的楚克现偏偏止不住心头慌跳,气不起来又舍不得就此分开,一张俏脸越发红,握着花灯低头道:“一起出来的自然要一起去,郡公去过庙会吗?”
楚克现虚应着抬脚带路,念桃然瞪圆眼睛看亲姐,眼珠一转拽住亦步亦趋的念秋然,忽然很热情地和念秋然攀谈起来,说话间不知不觉就渐渐隔开距离,不远不近地落在楚克现和念桂然身后。
洒落夜市的烟火碎芒不曾停歇。
仍驻足原地的近水伸长脖子望天,等烟火爆过几轮,才掐着短暂的安静出声惊叹道:“市坊今年怎么这样大手笔?今儿的烟火比元宵灯会还好看!”
她和徐妈妈一样纳罕,话是对着杵在身边的林松说的。
已经确定近水略二的林松抽了抽嘴角没作声,并不胡乱开口搭话。
果然近水的话音才落下,楚延卿就微微提高音量,应和着再次爆开的烟火闷响,有意解说给念浅安听,“前阵子人心惶惶,宫里先传出慧嫔有孕的喜讯,又紧着办了三哥纳妾的小宴,前后脚就传出御书房里四哥得的考语,父皇大赞四哥办案果决,又命人大肆操办七夕,要与民同乐,也要宫里朝中都高高兴兴的……”
三司衙门的大牢里还关着被查抄的犯官,案件节略还在皇上的案头没有正式发放定罪,外头却已经传出构陷皇子、绑架弱质女眷,皆因被抓犯官的逆心而起的话。
朱门坊空了三五户,官员上朝的必经之路戒严了足有半个月。
宫里“喜事”连连,再叫这节庆热闹一冲,惶惶人心或多或少能得到安抚。
看见这烟火,四皇子或许得意,慧嫔的不甘又有多少人知道?
楚延卿眼中闪过一丝讥诮,等了片刻没等来念浅安的回应,偏头去看,就见念浅安根本没在看天上烟火,一直带笑的小脸有些呆呆的,目视前方,不知看向何处。
第125章 不想等了
不远处的岔路口,有人止步仰望有人重新举步游逛,更有三五成群的小姑娘交头接耳频频侧目,又羞又喜地犹豫着推让着,看向路边两位锦衣玉带的贵公子,不知自家捂了大半晚的香帕荷包若是丢过去,能不能得到回应。
并肩而立的两位贵公子察觉到小姑娘们的动静,其中一人英气爽朗,正是魏明义,他扭头咧嘴笑,一口白牙晃得小姑娘们撒手尖叫,立即被香帕荷包砸满头,竟抱拳作揖朗声道:“诸位好眼光,多谢诸位舍出的香帕荷包了。”
他不慌不忙,另一人姿容清冷,却是孔震,见状略显无可奈何,捡起不知是误丢还是冲着他来的各式女红挂件,轻车熟路地一气塞给魏明义,转回头看向最后一响烟火,仿佛置身事外,并不理会对面路口的莺莺燕燕。
倒是魏明义兴致颇高,显摆似的转动腰身,早已挂满腰间的香帕荷包坠得镶玉腰带几乎错位,也不知这一路夜市偏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的青睐。
小姑娘们又是羞恼又是失望,嘴里大着胆子唾魏明义,眼里却流连不舍地狠看几眼,这才娇笑着四散而去。
七夕夜市,处处都是少年男女的绮丽情思。
念浅安远远看得好笑,嘴角却沉重,牵不出上翘的弧度。
原来魏明义的香帕荷包是这么来的!
以前每逢七夕,魏明义美其名曰代她出门吃好吃的逛好玩的,回家也不管时辰早晚她睡了还是醒着,拉着她绘声绘色描述夜市热闹,气得她恨不得挠魏明义两爪子,魏明义翘着二郎腿一身痞相,十足自恋地对她说,“瞧见没有?犯不着你替我操心亲事。哪天我想娶媳妇儿了,大把小姑娘任你家三哥挑呢。”
她嫌弃那些香帕荷包熏鼻子,魏明义就转送给她院里的仆妇丫鬟,下人们得了魏明义数量惊人的战利品,连动手做针线的功夫都省了。
年年一身清爽的孔震被魏明义拉来作陪,不方便大半夜进她屋里,只站在窗外树下静静看着她和魏明义兄妹互怼,每次临走前都和她装可怜,“魏三哥收获颇丰,你好歹送我一件女红充充门面?”
她拿丫鬟的针线打发孔震,后来大嫂、二嫂相继进门,常来边陪她闲聊边做针线,她才学着捻针穿线,送过孔震几年亲手做的手帕。
和她送给李菲雪的那块比起来,真心只有更丑,没有最丑。
孔震满脸隐晦的嫌弃,握着她送的手帕只是忍笑。
原来孔震一点都不可怜,魏明义的战利品倒有一半是孔震贡献的。
念浅安嘴里轻哼,视线停在魏明义和孔震的手上。
她一眼就看得明白,二人斜斜杵在身边的两杆糖葫芦树,是她正准备请楚延卿去吃的那两家,也是每年七夕魏明义和孔震都会买了带回家馋她的那两家。
魏母严令她只能吃一颗,魏明义和孔震却大快朵颐吃得贼欢,他们总被她欺负然后就反过来欺负她,一边好心地让她欣赏整棵整棵的糖葫芦树,一边坏心地当着她的面啃完大半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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