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喜惊醒过来,忙松开牵狗绳,大黄没了束缚越发撒欢,叼出一排鼻烟壶,狗嘴咬合嘎嘣脆响,散落一地碎瓷,并其中卷成指节长短的瘦字条。
“嚯,这狗鼻子是真灵!陈年旧墨也闻得出来!”陈宝眯起眼诡笑尽收,展开一张字条看罢心口惊跳,神色却不变,“你这回可真立了大功了。伺候你狗爷爷干活吧,傻站着等杂家给你打下手呢?”
语气超复杂,暗骂陈喜踩的什么狗屎运,怎么他运气这么差,摊上个苦差查半天全是真鼻烟壶,愣是没碰上半个肚里有乾坤的假鼻烟壶!
陈喜哪管他羡慕嫉妒恨,精神一振,心甘情愿地拿大黄当祖宗伺候。
大黄累了小黑睡了,三箱鼻烟壶收拢成一匣子泛黄字条。
陈宝抱紧匣子侧身,“大黄的功劳就是喜公公的功劳。喜公公先请。”
陈喜不争不抢也侧身,“如果没有陈总管这位伯乐,我哪有今天?陈总管先请。”
二人一个比一个假客气,互相谦让脚步却搓得飞快,肩擦肩直奔正院。
刚回来的小夫妻俩各自错愕,念浅安震惊于亲夫堪比另类乌鸦嘴:刚说没这么快出结果,调转头陈宝和陈喜就联袂奉上结果。
楚延卿则震惊于数十上百的字条内容,“孔震本认了汪保做义父,这些罪证会到他手里倒也合情合理。如此就对上了,汪保三年前死于秋后问斩,这三箱鼻烟壶正是三年前寄存进钱庄的。”
字条所载蝇头小字不容错辨,所写内容本就是一条条罪证。
详细记录着魏相如何勾连汪保,如何沆瀣飞鱼卫为走狗为利刃,又如何结党营私将手深入朝野,染指水利、船务、军务三项民生要务。
涉事官员遍布京内外,几乎全都在职。
单官员名单就列满了三分之一的字条。
如此奸臣,如此多的蠹虫。
念浅安对光照字条,半仰着头眯起双眼,似乎极力想数清有多少人名。
她嘴角翕合,心跳随着无声数的数儿一下比一下重。
孔震凭什么问她怎么做得到六亲不认、心硬如铁的?
孔震交出这些罪证,难道不比她更恨得下心?
所谓生死关头,指的不是她的生死关头,而是魏父的生死关头。
她得的不是锦囊妙计,而是铁证如山。
孔震的手下二,孔震却不可能犯二。
一直安静得诡异,一直被动挨打的魏父,知不知道这些罪证的存在和去向呢?
念浅安想到这里,曾经盘桓着莫名不安的心,忽然又莫名安定下来。
她蜷起爪子丢开字条,从来明澈的笑眼蒙起水雾,被灯光刺得又酸又疼,难受得直泛水光,“字迹米粒大,亏陈内监一看就看得出蹊跷。我都快看瞎了!”
陈宝忙兜起所有字条,卖力表忠心,“哪能劳动殿下和皇妃费眼神儿呢?奴才的字儿写得勉强能看,今晚就抄撰完咯,明儿一早准保半字不落地呈给皇妃,准叫皇妃看起来再不费半点眼力。”
至于不识字的陈喜,可以滚一边凉快去了!
陈喜直接被陈宝甩开,念浅安则直接吓哭了,“那倒不必,我怕再瞎一次。”
“哪有这样咒自己的?”楚延卿啼笑皆非,捧着念浅安的脸问,“眼睛很疼?真疼哭了?”
第265章 雷厉风行
陈宝陈喜见状忙装瞎,闭上准备溜须拍马的嘴,无声无息退走。
念浅安就着楚延卿的手蹭了蹭,眨去眼角水光,“缓过劲儿就不疼了。名单上那些官员,都是魏相门生?”
“如今不能叫魏相,该叫魏天官了。”楚延卿语带轻嘲,“桃李满天下的是刘大家,魏天官可没那么多门生可供驱使。名单上的官员我也认不全。有几位京官倒确实是尸位素餐之流。且涉事官员皆是文官。文武殊途,我几乎要庆幸魏天官的能耐还没大到勾连京内、地方武将。”
念浅安靠上楚延卿肩头又蹭了蹭,“你什么打算?”
“捉拿贪佞,告到御前。”楚延卿打算速战速决,“不管父皇圣裁如何,我不会强硬到底。更不会给父皇再次批判我心狠手辣的机会。”
他偏头轻吻念浅安的眉心,低低笑起来,“总不能一再让我媳妇儿替我出头不是?父皇对你一时宽容,未必次次宽容。单为了你,我也不能再让父皇逮着机会虐我。”
念浅安仰头回啄楚延卿一下,也轻轻笑起来,“我家树恩真体贴。你有成算就行,拿下涉事官员至少为民除害,谁都不冤枉。”
他早说过,他有分寸。
她信他。
念浅安掏掏袖袋,拿手帕盖脸,放松身形倒下去。
“还没缓过劲儿?”楚延卿调暗灯光,俯身看念浅安,额头抵额头笑问,“又作什么怪?”
念浅安笑答,声音从手帕底下低低响起,“突然觉得你更耀眼了。”
“净说胡话。”楚延卿隔着手帕轻咬念浅安的唇,含糊道:“还没用膳呢?吃完消消食,累了就早点睡?”
故作坚强什么的,不存在的。
念浅安决定向念家三巨头学习,掀开手帕眨眨眼,“没胃口不想吃。今天说了好多话,我真有点累了。树恩,我病了。”
楚延卿一愣,随即失笑,“病一病也好。你刚去过养心殿,我这边紧接着要有大动作,病了不用见人倒也清静。外头的事儿你不用操心,该怎么做,自有桂仪帮我。”
他和徐月重交情深关系铁,联手办事相当默契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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