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小姑难缠,魏明安定会疏远她排挤她。
魏明安却不告而来,天天跑来她院里蹭吃蹭喝,山大王似的指使下人疯玩,花样百出赖着不走。
她想,魏明安定是奉婆母之命来开解她、拉拢她的。
魏明安却什么也没说,折腾完下人就安静乖巧地拈针拿线,捧着丑丑的成品笑倒在她身边。
后来,她屋里除了魏明安,又多跟来魏明义、孔震两条小尾巴。
再后来,魏明安拧着魏明诚的耳朵,当着她的面气呼呼地数落魏明诚不知怜香惜玉,休沐日就该在家多陪陪她才对。
魏明诚抱拳讨饶,真的陪她干坐在回廊下,在家晒了一天的太阳。
那么烈的日头,晒得人心都融化了。
然后,魏明安病重去世。
她的屋里,再也没人会吵闹得她头都疼了。
魏二少奶奶抚上霎时紧揪的心口,任由雨水斜入伞下,扑洒酸热眼角。
她没有勇气抗婚寻死,魏家却给了她好好活下去的勇气。
原以为死寂的心,一点一点重新活了过来。
她不再怨望娘家,也不再排斥婆家。
所以有人想污蔑魏明义的名声,她甘愿在陈太后的寿宴上挺身而出。
是她和魏明安一起,经历了魏明义和孔震的少年时期。
如果魏明安还在,现在会怎么做?
魏二少奶奶缓缓勾起嘴角,调转头走进正院,堂屋里明亮的烛火照亮她明快的笑容,“母亲,大哥稳重夫君机灵三弟正直,父亲胸中有沟壑,咱们魏家一定能化险为夷。”
正伺候陈氏梳洗的陈妈妈循声转头,于魏家官司早无之前的笃定和乐观,凑趣的笑语却不见勉强和黯然,“二少奶奶才叫真机灵,想夸二公子不忘捎带上老爷和大公子、三公子。”
魏二少奶奶抿嘴笑,沉甸甸的心骤然松懈:这样的人这样的家,不该是旁人口中的满门奸佞。
她早已放下成见,不再做旁人之一。
再看陈氏,同样不见半点异样,笑脸慈爱如常。
“好孩子,过来坐。”陈氏轻声招呼,语气亦温和如常,“别担心,官场沉浮,不过寻常。”
别担心。
魏家会化险为夷,还会——涅槃重生。
第267章 破而后立
陈氏静静坐在灯下,神色祥和语气笃定。
魏二少奶奶看着这样的陈氏,心头不由一动:皇上没有收回陈氏的诰命。所谓妻凭夫贵,没有夫君已成白身妻子仍是一品诰命的道理。
陈太后待陈氏态度疏离已久,皇上总不会是看在陈太后的面子上。
而她和魏大少奶奶的诰命,也没有因为魏明忠、魏明诚丢官而被朝廷收回。
正思忖间,就听屋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走动声。
已近熄灯时分,什么事值得下人这样匆匆奔走?
陈妈妈矮身出屋,不一时折身进屋,神情难掩错愕,“门房刚送进来的消息,六皇子抬着三箱鼻烟壶求见皇上,说拿下那些罪官的罪证全是阿震公子的功劳,以功抵过,请皇上对魏府网开一面。皇上命人将三箱鼻烟壶抬进御书房,却没有见六皇子。”
楚延卿跪在雨中,皇上不发话,谁也不敢上前,连个打伞挡雨的人都没有。
这样的雨夜,这样的时辰,这样的事由。
陈氏和魏二少奶奶面面相觑,同样难掩意外:六皇子这是唱的哪一出?
陈氏面露沉吟,魏二少奶奶心头又是一动:宫里已经落钥,消息却传得这样快。不是皇上有意放任,就是魏明义设法送出来的。
如果陈氏的笃定来自于圣心,那么应该是前者。
“母亲。”魏二少奶奶起身离座,道出来见陈氏前就拿定的打算,“我这就回娘家一趟。”
虽然和娘家几乎断绝来往,但紧要关头,她总要舍弃身段和脸面为婆家出一份力。
“你是怕六皇子以退为进,想要逼迫皇上彻底落定老爷的罪名?”陈氏语气疑问,却不需要回答,拉着魏二少奶奶重新落座,“你是魏家妇,没人能委屈你,你也不需要委屈自己。”
魏二少奶奶心头一暖,肩头也一暖,错眼就见刚进屋的魏大少奶奶按着她的肩头,和她并肩而坐。
“六皇子闹出这番动静,父亲和夫君、二弟的酒是吃不成了。”魏大少奶奶佯做不满,“我好容易才哄孩子们睡下,一会儿就要打发下人往外书房伺候醒酒梳洗,明儿还得打点孩子们读书上学,家里多少琐碎事儿,二弟妹可别撂挑子全丢给我。”
魏二少奶奶心头更暖。
人人都说魏家女眷孤傲不合群,谁又知道关起门来婆母慈爱妯娌和气,琐碎的柴米油盐成就她的喜怒哀乐,魏家就像个隐于闹市的世外桃源。
这样的人这样的家,实在不该是旁人口中的满门奸佞。
她轻轻靠上陈氏,紧紧握住魏大少奶奶,愿意为她们放弃自己的坚持,“我都听母亲和大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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