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有家人也有孙子,那么小的人儿正牙牙学语,逢年过节每回见她,都会扑进她怀里嫩声喊着祖母。
她已经包好过年红封,打造成生肖的小巧金锞子,最得孩子喜欢,她早就准备好要给大孙女小孙子。
想起那位奶娘,竟让她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而想起家人们,她自认人非草木,她的忠心和家人性命哪个更重?
她愿意生死追随贵妃,她的家人呢?
姜姑姑脸色微白眼神游离,不自觉抱住隐隐作痛的手臂,游魂似的重新迈步,恍惚间身前一暗,定神看清来人不由一愣,“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
“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念浅安也正一愣,看着仆随其主满脸憨气的药童问,“还没到请平安脉的日子,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小吴太医呢?”
“就是公子让小的来的。”药童不善言辞,话说得含糊,“说是有事儿私下请教近水姐姐,想问娘娘借人。”
念浅安又是一愣。
近水的医术是吴老太医教的,小吴太医反过来请教近水确定没毛病?
上次陈宝私下请教过近水,毒害常贵人中途未遂。
这次社会小吴想请教近水,难道也想毒害哪个贵人?
医毒不分家。
医术上社会小吴完胜。
装备上社会小吴完败。
近水坐拥大把有毒有害药材,当初可是想尽办法才混在她的嫁妆里夹带进宫的,近水能暗搓搓捯饬药粉,身为太医的社会小吴进宫出宫查得严,真想利用医术干点啥,反而不如近水方便。
言而总之,社会小吴找近水铁定没好事儿。
念浅安咂摸出结论,见药童一问三不知,只得借人并附赠两大盒甜点。
近水这回没犯二,只要主子没交待不准说,她就什么都说了,“小吴太医跟奴婢讨了几味药材,干什么用的没说,奴婢倒是想问,小吴太医不说药理净说大道理,话题扯得八千里远,啰嗦得奴婢差点没忍住揍他。那几味药材虽都有毒性,但只要配伍得当,一样能治病救人。”
太医院也有不少有这类药材,管理超严格,太医们用来救人可以,用来害人就是自己找死。
小吴太医果然没安好心。
不然不会偷偷求药材。
近水说不出所以然,念浅安也猜不出所以然,很干脆地将疑问甩给绝对比她熟悉宫斗的土著亲夫。
亲夫这几天回来得很早。
衙门已经封印,六部官员却得苦逼加班,彻查川蜀庶务的一派,上了姜家船下不来的一派,见天吵得眼红脖子粗,皇上放任自流,椒房殿圣宠不减,甚至还允姜贵妃留宿养心殿。
如此恩典,早年周皇后也有过。
可周皇后是正妻,姜贵妃只是贵妾。
户部兵部大佬看在眼里,旁的不敢深想,只加班加点调拨粮草发往边关。
眼下谁都不敢触霉头,生怕也被打上懈怠渎职的罪名。
倒省得詹事府再为后续粮草头秃扯皮了。
楚延卿公务办得顺遂,回家早心情好,听媳妇儿叽叽咕咕说完,才半阖起手中闲书看向媳妇儿,眉心微蹙,并不正面回答,“父皇的脉案,一向只由太医院院正负责。院正进太医院前,曾在吴氏药铺当过坐堂大夫,医术上没少得吴老太医点拨,后来能做上院正,也是吴老太医保举的。”
皇上脉案属于高度机密,而皇上的专属太医受过吴老太医提拔,平日里同样不吝于提拔、关照小吴太医。
不管小吴太医想干啥,被、干的肯定不会是皇上。
那会不会是……
“姜贵妃?”念浅安大胆猜测,爪子划过喉咙弹舌嘚一声脆响,“爱过睡过龙心不再,弃之毒杀之一了百了?”
她一副痞气十足的土匪样,楚延卿眉心高挑,被媳妇儿逗得闷声大笑,拉着媳妇儿的爪子狠狠啄一口,“圣心就圣心,浑说什么龙心?姜大都督还在押解路上,父皇若是有心一了百了,何必下旨拿人?”
笑完神色微敛,“圣心如何,谁都左右不了。刘总管口风紧,他不接我的试探,但绝不会在伺候父皇上头出纰漏。做太医的口风就更要紧了。吴正宣此举虽古怪,但若是奉命行事,同样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小吴太医面憨心不憨,并且很社会。
只要皇上好好儿的,管他姜贵妃好不好。
念浅安这么一想就不好奇了,深谙好奇害死猫是真理,于是抽出爪子话题翻篇,对着亲夫颐指气使,“孩儿他爹,继续念睡前读物吧?”
念个鬼!
他已经偷偷命人清理过一遍媳妇儿的藏书了,所谓睡前读物捏在手里念了两页,居然又是一本难登大雅的市井话本!
楚延卿越想越好气,反手倒扣闲书,将媳妇儿捞进怀里,动作小心力道轻柔,照着媳妇儿腰侧一拍,“是谁说要置身事外,少琢磨乱七八糟的事儿的?话是你说的,书也是你要我念的,小笨兔子天天听这些,胎教能好?嗯?
念浅安内心很鄙视:亲夫个土老冒,不就是夹杂着那啥情节的武侠话本吗?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不就行了,大惊小怪个啥哟!
表面却很无赖,“小笨兔子听得多了,早早养成一副热血心肠不好吗?孩儿他爹,小笨兔子想听说书。”
才怪。
纯粹是她又懒又闲,不用费眼就有免费说书听,简直美滋滋。
偏偏一本正经地搔中亲夫痒处,树恩夫君小六郎啥的,通通比不过孩儿他爹的杀伤力。
接连被暴击并且立即放弃反抗的楚延卿:“……再叫一声?”
妻纲很正并且叫得很愉快的念浅安:“……孩儿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