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那张满是伤痕的脸凑近了商折霜,之后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其间已不似人类,细细密密的尖锐牙齿。
“你没有良心吗?不觉得我可怜吗?我这一生已然东躲西藏,死后竟还要被萧家抹除身份!萧家凭什么这样对我!你又凭什么为了那点钱而出卖自己的良心?”
商折霜不耐烦地一挥手,打散了那团黑压压的残影,之后蹙了蹙眉,拔腿就走,理都不想理她。
那团残影又缠了上来,缭绕在商折霜的身侧,不住地阴恶质问着,见商折霜懒得搭理她,更是开始发出了小声怨毒的诅咒。
商折霜本是不愿搭理她,但那怨毒的诅咒窸窸窣窣的,宛若蚊虫的嗡鸣声,吵得她耳朵疼,是以停下了步子,目色如霜地盯着她。
许是商折霜的眼神过于阴冷,甚至胜过她刚刚咒人的话语,萧临春一时竟如鲠在喉,什么话都让这抹目光给憋了回去。
“不过是鬼身上飘下的一抹执念,你又能记得多少生前的事?”
萧临春一抖,似被刺了一下,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然变成了这副鬼样子,脑中也只记得要找回自己在萧家的身份,忘却了其他种种前因后果。
她有些怨恨地看了商折霜一眼,其中竟有些小孩般的赌气,同时也被她周身散发的清冷气息,吓得不敢再靠近她一步。
“萧融秋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怎么干净,既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做了场交易,便不要再死缠烂打了。”
商折霜难得对她说了句长句,但这话萧临春却是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我与萧融秋不是一样的人!更何况,你不也被萧融秋追杀着,竟还帮她说话?你怎么能为了钱如此没皮没脸!”
萧临春虽不记得前尘往事了,但脑中却还隐隐惦记着萧融秋对她的坏。
“就事论事罢了。”商折霜又是一挥手,想将萧临春驱散了去。
但萧临春似是猜到了她知道自己生前的因果,宛若一块狗皮膏药,上蹿下跳地躲着她驱散自己的动作。时而缠在她的耳后,时而萦在她的眉间,任她怎么赶都赶不走。
“你若是不给我个说法,便永远魇着别想醒来了!我虽只是荒原鬼身上一抹的执念,可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你就等着在风露楼流着口水丢人吧!”
萧临春说着气话,忆起自己附在商折霜袖子上一晃一晃的眩晕感,更为恼怒,干脆直接幻出个人形,腮帮子一鼓,双手一抱胸,颇有些要撒赖放泼的意思。
商折霜见过不少游魂精怪,或是游荡太久只记得一念化作了厉鬼的,或是脑袋不清醒只知道重复做一事没有意识的。
但无论哪种,她都只需躲几日,再不济,寻个法子灭了便好,像萧临春这样无赖难缠的,她是头一回遇见。
萧临春晾商折霜现在也没法子破了她的梦魇,于是就站在那一横。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看谁熬得过谁!
作者有话要说: 顾愆辞(瞥了一眼司镜又瞥了一眼商折霜):啧,现在不惜命,往后要后悔。
第5章 子夜(五)
商折霜的太阳穴隐隐跳着,如脂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若是平时她还能直接使轻功跑了,可现在陷入梦魇,任她三头六臂,萧临春都能轻而易举地寻到她。
于是她一拂衣袖,索性坐了下来,不过就是比耐性罢了,大不了在梦里再睡一觉。
萧临春见商折霜宁愿呆坐在那,也不愿与她多说一句话,气得火冒三丈,刚想继续撒泼,却见那红色的衣袖一摆,露出了一条隐隐约约的红线来。
商折霜的肌肤是极白的,似乎常年不见阳光,在那白若脂玉的腕上,缠上了这么一条系着铃铛的红线,怎么看怎么显眼。
萧临春收了想撒泼的心思,趁商折霜不注意时,凑近了她的那节手腕。
一股翻涌着的灵力裹着些浓浓的阴气,沁在了她的鼻尖。
就算她只是鬼身上剥离下的一抹执念,却也是极阴的体质,这股气味于她来说简直不亚于久旱逢甘露,使得她恨不得将整个身子直接扒在商折霜的腕上。
商折霜只觉得腕上一凉,便看到了萧临春一脸餍足的神情,是以毫不犹豫的将那节手腕收回了袖中。
萧临春刚刚还觉得通体轻盈,脑中倏地闪过了些前尘旧事,可这些往事才冒出个虚幻的影子,便因着商折霜将手腕收回袖中的动作,如水月般破碎了。
她一脸怨念地看着商折霜,刚刚还不管不顾的无赖神情,霎时变得楚楚可怜,连带着那张狰狞的脸也不再那么吓人了。
然商折霜只是扫了她一眼,便继续坐在原地当石头。
“商姑娘……”萧临春怯怯地碰了碰商折霜的衣袖。
“……”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天下无双的商折霜商美人?”
“……”
“商美人你就给我吸一口吧,若我忆起了前尘旧事,便不会再缠着你了…”萧临春的话语越来越低,最后竟是有些哽咽,带上了颤抖的尾音。
商折霜的眉尾略微挑了挑。
的确,再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更何况风露楼到子时是要打烊的。她本就欠了司镜不少,如今若再在风露楼睡着给他添麻烦,倒显得她这个人不讲道理了。
她不情不愿地伸出了那节手腕,看着萧临春又化为了一缕朦胧的黑烟,缠在了她的手腕之上。
萧临春虽没有实体,但才刚覆上商折霜的手腕,就觉得一股暖流淌遍了全身,浑身经脉仿佛都被打通了似的,舒服得不行。
那小小的红线铃铛,竟有如此奇效!
商折霜看着在她腕上蹭了又蹭的萧临春,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但好在萧临春只吸了两口灵气,便觉得脑中钝钝地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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